“她的葬禮我沒有參加,之後也隻是從醫生那裏拿到了墓園的地址。”

“我覺得我應該去看看她,但是上次忘了帶花,所以這次補上。”

葉懷霜說得平靜,在紅綠燈路口停下來的時候,他轉頭看了沉默著的林見秋的臉色:“你會覺得這樣很奇怪嗎?”

林見秋反問道:“有什麼人這麼覺得嗎?”

“我的助理。”葉懷霜答道,“他買花時候跟我說,這世界上不幸的人還有很多,一個個在意是在意不過來的。”

林見秋:“他或許是想安慰你。”

葉懷霜沉默了片刻:“我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而事實上,同樣也有其他身體不好、家境不好的孩子,但我隻記住了這一個,或許是因為我知道她會死。”

林見秋:“葉老師覺得這樣不好嗎?”

葉懷霜“嗯”了一聲,又陷入了沉默。

葉家上下隻有他的助理知道許若寧的事,聽說小朋友的死訊的時候,助理也低落了一陣,但他早就知道那個病治不好,所以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

很快他就是走了出來,就跟看了一則普通的社會新聞一樣,並沒有放在心上太久。

所以他反倒對葉懷霜的反應感到詫異。

葉懷霜待人待事比助理要冷淡得多,平時工作外的人際交往約等於零,偶爾參加一次活動,那些卯著勁上來套近乎的不少,葉懷霜很少能有記在心裏的。

他平時也很少主動去關注社會新聞,娛樂八卦更是徹底拒之門外。

即便是看社會新聞的時候,再慘烈的案件現場也沒能讓他表

現出太多的波動。

能讓他表現出在意的事物屈指可數,那位關係泛泛的小朋友竟然也占了這寶貴的一個位子。

助理玩笑開到一半才發現葉懷霜是認真的,忍不住懷疑了許久人生。

葉懷霜還記得臨走前,助理盯著他欲言又止的微妙又複雜的眼神。

如果林見秋在,他大概會幫忙澄清一下葉懷霜絕對沒有什麼變|態的戀|童|癖。

可惜葉懷霜僅僅是腦子轉得快,助理滿腦子的糟糕廢料並不在他涉獵的專業範圍內。

林見秋用另一種含義的微妙眼神打量著葉懷霜。

“沒想到葉老師也會有這樣人性掙紮的煩惱。”林見秋微微揚了揚眉,笑著調侃道,“就好像一下子從雲端墜入了人間。”

葉懷霜無奈:“我也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而已。”

林見秋:“葉老師你太謙虛了。”

葉懷霜:“……”倒也沒有。

是人都會有喜怒哀樂、躊躇遲疑,還有自我懷疑。

隻不過他的情緒起伏幅度要比一般人稍微低那麼一點而已,並不代表他就沒有任何煩惱與困擾的時刻。

一生中沒有任何動搖,那就不是人,而是無悲無喜的神了。

林見秋明顯也隻是在開玩笑。

“葉老師這樣的,我倒是有點羨慕。”

“嗯?”

“對近在咫尺、能看到、觸碰到的人充滿同理心,但是那些更遙遠的、無能為力的東西,卻不會歸為自己的責任。”

“葉老師,你知道嗎,這是很難得的。”

那幾乎是截然不同的品質,融合在一起,就是很難得的通透。

葉懷霜撞上林見秋認真的眼神。

“葉老師跟我想象的,也不太一樣啊……”

“哪裏不一樣?”葉懷霜問他。

“以前我以為葉老師是跟我一樣的,但是我想我猜錯了——現在看起來,葉老師不僅智商高、是個好人,還是個懂得自愛的人。”

這樣的人一定也擅長於愛別人。

林見秋腦子裏忽的就蹦出來這麼一句。

這是初見時沒有在意的部分,他隻覺

得有趣,葉懷霜跟葉臨雲的性格截然不同,卻也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即便不帶有什麼偏見,他也習慣於遠觀。

葉懷霜冷淡的表象太具有欺騙性。

旁人看到了自發地敬而遠之,而麵對林見秋的時候,常人該有的警惕、戒備、探究……一樣也沒有在葉懷霜身上體現出來,連過渡的界線都很模糊。

林見秋以前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便遵從著一貫的順其自然的態度。

但順著順著順過頭了,偶然間一回頭,就發現界線已經看不到了。

有些東西,離得近了就更能看得清楚。

林見秋盯著葉懷霜的側臉出神。

葉懷霜被人注視著也仍舊坦然,在開車的間隙回頭看他一眼。

林見秋摸著下巴,思索著另一個問題。

“葉老師。”

“嗯。”

“你弟弟……確定不是當初被抱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