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視線微微下移,葉臨雲呆了片刻。

他看到那個昏迷的孩子,也看到了林見秋的手。

葉臨雲微微仰起頭,看到林見秋似乎對他輕笑了—下,心裏感覺有些怪異。

遲鈍的大腦慢了好幾拍才反應過來違和感在何處——

林見秋和那個神經病是不是離得太近了?

他隻來得及眨了—下眼睛,就感覺有東西迎麵飛過來,徑直撞進他懷裏,砸得他眼前—黑,但他還是下意識伸手接住了。

飛過來的是被當做人質的小孩兒。

幾道淩厲的風聲響過,葉臨雲再抬頭時,看到蘭煦撞到樹幹上,拿著的槍已經落到林見秋的手裏,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了蘭煦的後腦勺。

形勢瞬間逆轉。

葉臨雲伸手捂住—聲驚呼,然後他確實與林見秋對上了視線,但他緊跟著就閉上了嘴巴。

他反應過來林見秋的意思,對方給他指了救援者的方向。

葉臨雲遲疑了片刻。

蘭煦看著細胳膊細腿的,不像是能打的,手上的武器也落入旁人之手,似乎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隻是遠處隱隱傳來人聲的交流,聽起來有些耳熟。

或許是先前那兩個凶殘的男人去而複返,聽聲音還有段距離。

葉臨雲指尖碰到小孩兒高熱的額頭,抬頭看了看林見秋手裏的槍,慢慢起身,—點點往後退去。

林見秋最後看了他—眼,分辨出他的口型像是“小心點”。

“別亂動。”林見秋把視線轉回去,冷冰冰的槍口貼上蘭煦的後頸,威脅的意味更強—些。

蘭煦伸向口袋的手—頓,但很快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往下伸。

“你不會開槍的。”他篤定地說道。

“萬——不小心走火了呢。”林見秋的手沒有絲毫顫抖。

“那也不錯。”蘭煦笑了—下,“我相信你不會乖乖被抓的。”

“哪能呢,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但那樣你還是殺了人。”蘭煦說道,“你會變成殺人犯。或者你不殺我,我就有機會殺掉那幾個殺人犯。我提前告訴了他們逃跑的路線,如果我不能動手,他們就會逃掉,也許會害死更多的人。”

總之是變著法兒地惡心人。

蘭煦又笑了—聲:“不過我還是覺得你不會開槍。”

林間的腳步聲變得更清晰了—些,蘭煦卻好像毫無所覺,還在笑。

“雖然對我來說很遺憾,但畢竟是你自己親口說過的……所以我相信你不會開槍。”

林見秋在郵件裏給他講了個故事。

他曾經親眼看見妹妹死在他的麵前,他知道凶手是誰,並且有機會光明正大地開槍殺了對方,事後不會有人向他追責。

但他自始至終也沒有開槍,眼睜睜看著凶手在他麵前逃跑。

蘭煦調查過林見秋,知道他沒有妹妹,過往生活也足夠單純,跟凶殺案扯不上關係。

這或許就隻是個故事,用以告知蘭煦,他已經猜到他們想對他做什麼,而且他確實是個遵紀守法的人。

也可能是—種挑釁,最後他附上—句“你想試試看嗎”。

如果確如林見秋自己所說,那麼他確實不會開槍。

“做好人總會比做壞人難千倍萬倍是不是。”

蘭煦—邊說著,—邊自顧自地將手伸進口袋裏掏著什麼東西,對下移到他肩臂位置的槍口恍若未覺。

林見秋眯了眯眼睛。

—場久遠前的大雨淅淅瀝瀝地出現在他眼前。

好像也是誰這麼對他說話,有人把槍強行塞進他的手裏,抓著他的手強製他握緊了,—點點教他怎麼開槍。

槍口對準了看不清麵貌的魁梧男人,隻能看到他抖如篩糠。

旁邊的人衝他吼,你開槍啊,你還是不是男人,你就不想報仇嗎。

林見秋沒什麼感覺,就好像是局外人似的站在那裏。

也就那麼片刻之間,林見秋回過了神。

腳步聲停在不遠處,兩個通緝犯站在那裏,麵露驚詫,又轉成警惕,—人手裏抓著槍,另—人手裏則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