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這個凶手的眼裏,楚教授身上的標簽或許就隻有一個——“林隊長的妻子”。
他原本還想對林見秋下手,但一場大雨打斷了他的計劃。
在樓下蹲守的時候,他被警察抓了個正著。
這起案子破得很快,但誰也不會為此感到高興,死去的人已經回不來了。
楚教授生前待在家裏的時間還不到她待在實驗室裏的一半長,但在她死後,這個家支離破碎,天翻地覆。
林見秋考上了外省的大學,趕在開學之前,他們搬了家。
楚教授所有的遺物都被原封不動地搬進新房子,過去那些生活的氣息卻蕩然無存。
林見秋大學第一次放假回家的時候,看到書房裏的箱子甚至還沒有拆封,他遲疑了許久,最後還是走進去,在房間裏收拾了一整個晚上。
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夜已經深了,林爹站在門口看著他,神情疲憊。
他又加了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林見秋與他對視良久,才看到他忽然伸手抹了把臉,像是剛驚醒過來似的,說了一句:“來吃飯吧。”
除了比過去更沉默一些,林爹和林見秋的相處沒有太大的變化,他們已經習慣於不去等候另一個家人回家吃飯了。
不過在意識到她不是這一晚不回來,而是永遠都回不來了的那一瞬間,林見秋還是會覺得呼吸都很困難。
林爹隻會比他更痛苦。
「她是因我而死。」
即便事實本質並非如此,在無數個午夜夢回,也都會有這樣沉甸甸的一句話死死地壓在他的心髒上。
林見秋能做的,隻有閉口不言。
書裏也好,周圍的人也好,說的都是同一句話:時間會治愈一切。
升上大學之後,曾經隨著他年紀增長關係漸淡的叔叔阿姨又重新跟他熟絡起來,排著隊問候他的日常,林見秋很清楚他們的潛台詞。
明裏暗裏都是讓他有空就多回來陪陪他可憐的老父親,免得他一個人陷入自閉。
這些話說得是有些誇張了。
林爹工作時向來認真,也不至於整天像淒慘小白菜似的自怨自艾唉聲歎氣,相反,平時他也是能跟同事繼續說笑的。
但架不住旁人擔心他。
林見秋回家的時候,碰上林爹不忙一起吃飯,他都能在飯桌上原封不動地複述林爹那些同事們對他的關切之語。
有些過於浮誇的部分,父子倆聽了都忍不住笑。
笑完之後,林爹偶爾會敲敲桌子,說:“有空跟他們多走動走動,他們也很關心你。”
很久之後林見秋記起這件事的時候,就忍不住想,也許他爹這時候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或許更早。
但那時候林見秋才十五六歲,感覺再敏銳也缺乏經驗,懵懵懂懂也沒有覺察出什麼不對來。
那時候他想的問題還是未來是往律師還是往法官方向發展。
以及每個月的天價話費能不能找人報銷。
到第二年的時候,林爹坐下來跟林見秋商量過一兩次,有意向退下來,當然明麵上是往上升,隻是不再跑一線了。
這麼多年他大大小小的功立得不少,論資曆早就夠了。
對於一心仕途的人來說,這當然是好消息,但林爹不是追求這些的人。
在某些方麵,他和楚教授一樣,還有一些天真單純到純粹的東西。
或許也正是因此,他們才是那樣契合的一對。
但他還是主動這麼開口提了。
林見秋聞言愣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點頭,說:“你覺得開心就好。”
現實裏再壞也壞不到哪兒去了,選擇更輕鬆一點的生活方式也未嚐不可。
那時候林見秋還是這麼想的。
之後短短幾個月,林見秋就發現還是自己想得太少。
那一年夏末,大三開學前一周,林見秋剛返校就接到父親同事的電話。
「你爸出事了。」
短短五個字,就讓林見秋失去了思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