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林見秋很清醒,“幸存者之間不能再見麵,這是協議裏的明文規定。”
“就卡在中間那麼一條你都看到了?”喬柏舟道,“不過規定是規定,更何況這種形式性大於實用性,人是活的,你情況特殊,特別申請是可以被通過的。”
“那也不用。”林見秋說道,“他沒死在山底下我就放心了,現在還是不要去打擾他為好。”
喬柏舟想了
想,問他:“那要不要我拖同事給他帶個話,告訴他你還活著?”
林見秋也搖頭:“就讓他覺得我死了吧。”
喬柏舟問:“為什麼?”
林見秋說:“也許他會覺得我死了更輕鬆一點。”
“叮——”
電梯停在十二樓。
喬柏舟盯著林見秋的臉看,沒有動。
電梯外無人,大約是從另一部電梯上去,電梯門久等無人又自動閉合,他們訂的房間還要再往上三層。
第二聲“叮”響起來的時候,林見秋若無其事地提醒他:“喬哥,到了。”
喬柏舟拉著行李箱踏出電梯。
房間在左手走廊最盡頭,雙人標間,環境還算不錯,燈光昏黃柔和,座機旁邊就壓著旅館周邊的訂餐電話,小字備注可以送到門口。
林見秋坐在床邊看起了菜單。
喬柏舟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一邊不時看向林見秋。
他有些吃不準林見秋的反應,看起來很平靜,回來之後第一次出門就已經開始適應那些變化,以他多年審犯人的經驗來看,這也不像是強行裝出來的鎮定模樣。
所有應該觸景生情的位置,他都異常的平和,就像是上學忘了帶雨傘這麼平常的小事。
不是什麼好事,也讓人懊惱遺憾,但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鬧得要死要活聲勢浩大。
喬柏舟很害怕林見秋想不開,精神崩潰或者鬧著要死,但看他這麼平靜,卻又不知道是好是壞。
林見秋扭過頭來看他,指著菜單上的某一份套餐,說:“我想吃這個可以嗎?”
喬柏舟接過來掃了一眼就拒絕:“不行這個太油了,晚上吃了你胃受不了。”
林見秋“哦”了一聲。
喬柏舟不忍心:“等你身體養好適應幾天,下周末我帶你去吃最出名的那家。”
林見秋說“好”,然後又問:“那換下麵那個行不行?”
喬柏舟勉強點頭:“行,可以直接打電話訂餐,不知道多遠,送來可能冷了——你想在房間吃晚飯嗎?”
“就在隔壁。”林見
秋想了想,說:“下去吧,我想多看看正常人。”
他是願意跟人接觸的,下樓的時候遇到保潔進同一部電梯,上下不過半分鍾時間,林見秋就已經跟保潔聊了起來。
保潔阿姨原本是農婦,前年兒子大學畢業在城裏找到好工作,單位還給分了房,便把父母都接了過來,本想讓他們頤養天年。
但阿姨做慣了農活,一直閑不住,便就近找了份保潔的工作。
她原本隻做白天的班,因為晚上要回去給兒子做飯,這兩天她兒子在公司加班,正好旅館裏另一個保潔不小心摔斷了腿,她才臨時替兩天班。
他們一直聊到旅館門口,阿姨險些忘了把工具放回去,朝林見秋笑笑揮手道別,又小跑回去。
喬柏舟就在旁邊看著沒插話,他覺得這算是一個好跡象。
下樓往左邊看了一眼,那家店果然就在旅館隔壁。
小餐館這時候沒什麼人,店主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熱情地招呼客人進去,兩人挑了個靠裏的位置坐下來,林見秋掃了眼菜單,又去看其他人。
雖然與世隔絕很多年,但林見秋行為舉止都不見窘迫,哪怕是剛進醫院的時候盯著筷子糾結了許久,也沒讓他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心態從容,別人也很難再居高臨下地去笑話他。
喬柏舟這會兒也隻能看出他對其他人手上的新款手機挺感興趣的,那是他住院的時候完全沒有接觸過的東西。
“先吃飯。”喬柏舟把筷子燙了燙遞給林見秋,“等回去之後我帶你去買手機。”
林見秋“哦”了一聲,收回了視線。
喬柏舟動作一頓,眉頭跳了一下:“你那是什麼表情?”
林見秋慢條斯理地答道:“我剛剛想到了一個字。”
喬柏舟問:“什麼?”
林見秋:“媽。”
喬柏舟:“……”
狹窄的小空間阻止了一場全武行的上演,喬柏舟翻了個白眼:“擔心你這個小兔崽子有心態問題我真是吃飽了撐的!”
或許這就是天生
的大心髒。
先前喬柏舟還沒能見到林見秋的時候,聽說過一點邊角料傳聞,說給林見秋做心理疏導的心理醫生反被他給繞進去,出門的時候抱著門口的柱子嗷嗷哭。
一開始他壓根沒放在心上,覺得是這群人無聊過頭亂編料,現在一看,說不準傳聞還真有那麼回事兒。
喬柏舟在內心同情了醫生兩秒,心情介於好笑和無奈之間,也慢慢反應過來。
其實剛從醫院回來的時候,醫生就私下找他聊過,說林見秋的情況跟旁人不太一樣,讓他跟林見秋相處的時候盡量和過去一樣,不要太過於端著,不要表現得太過突出太過特別。
喬柏舟那時候隻顧著聽注意事項了,後麵那些勸告聽了一耳朵,還是沒有抵得過私心裏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