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由於多年的合作關係,經理對對麵的旅館內部結構也十分熟悉。
凶手仿佛已經呼之欲出。
但太過於明顯反倒叫人覺得怪異。
俞瀟想起那天去酒店時在門口看到的婚禮海報,又想到剛剛走過去的那個女人,琢磨出點什麼來。
“經理是想故意引起警方注意給新娘頂罪?”
“一半一半。”喬柏舟看了眼林見秋,又喝了口咖啡。
尚且還沒完全定論的話他不太適合說,但林見秋沒什麼顧慮。
“新娘子是凶手但全程沒有親自動過手,真正動手殺人的是新郎,但經理以為是新娘,為了營造成是他看不過去給新娘報仇的假象,他殺了新郎,還故意做成和那幾具屍體類似的手法。”
對於林見秋來說,這個方法並不高明。
“——看一眼刀口切向就知道不是一個人的手筆了,也都不是一個隻有一米六的女人能捅出來的傷口。”
喬柏舟接著他的話說道:“不過經理想殺你也是真的,一旦殺了你,我們的注意力勢必要跑到你和他身上去,就算沒辦法頂罪也能給真凶爭取出逃跑的時間。”
俞瀟下意識摸了摸脖子,覺得一陣寒意從脊背上竄起來。
差一點小命就沒了。
喬柏舟朝他笑了一下,安慰一句:“運氣不錯。”
俞瀟抖了一下,隻能擠出一個僵硬的幹笑。
這話說得可真他媽雲淡風輕。
再看旁邊的林見秋,表情更是輕鬆,像是完全沒當回事。
真不愧是見慣了凶殺案的。
俞瀟以為自己就是來走個過場,刺激一下嫌疑人,但另外兩個人倒是真想從他身上找出點線索來。
自然不是問他本人,而是跟他要了他拍的照片。
俞瀟把相機拿出來的時候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我真的拍照了?”
明明那時候他站得還挺隱蔽的。
雖說主觀上是為了避免被玻璃鏡麵一類的東西照到影響畫麵感。
那時候他確定沒看到林見秋,那兩人反而是在他拍完之後過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到。
林見秋一邊看著導入到電腦裏的照片,精準地定位到了當天的時間地點,一邊說道:“我猜的。”
此時的俞瀟還不怎麼信,隻當他們辦案需要保密,撇了撇嘴沒多問。
他也沒覺得自己拍的照片裏會真的有什麼線索。
那時候路上人很少,也就路口那邊偶爾有車經過,他並沒有注意到有人。
但林見秋把那天的照片從上往下掃了一遍,很快停在中間的某一張上麵,將照片的一角放大給後麵的喬柏舟看。
照片邊緣的十字路口,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從一輛深藍色的轎車裏探出頭,摘下墨鏡朝酒店的位置張望,神情緊張。
放得過大的人臉上已經出現了明顯的像素粒,然而那兩人看一眼便認出來了人——
“那個新郎。”
“我記得新郎和新娘名下的沒有這輛車。”
林見秋剛說完,喬柏舟已經轉身拿起電話撥了交通中心的號,請他們調取另一條道路的監控,追蹤那輛深藍色的轎車。
因為旅館就在馬路正對麵,他們之前沒有太在意從酒店裏開出去的車,停車場沒有裝監控,隻能調取道路監控,但那條路上的旅館正好在監控盲區,而且旅館後門直通小區,足夠讓車輛繞進去而不被拍到。
現場沒有留下作案工具,警察翻遍了附近的垃圾桶也沒有找到證物,隻能是被凶手帶走了。
新郎新娘以及近親屬家中搜查過,都沒有凶器,經理家裏倒是藏著沾了血的刀,但隻有一把,刀口與三名女屍並不相符。
在監控裏出現過的車並不算太難追蹤,很快就在郊區某個修理廠裏找到了那輛空車。
修理廠有些荒涼,生意不景氣,漸漸成了中轉停車場,停著的都是些私下會小三或者某些不當方式得來的車,廠長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時候十天半個月才來一次,不怎麼修車了,也就賺點停車費。
案發那天廠長正好不在,但他對那對新婚夫妻印象深刻。
因為通常來停車的都是已有家室的男人,很少有夫妻倆同時來的,而且兩個年輕人衣著光鮮,一身名牌,看起來也不像是缺錢的偷車賊。
警察破開車門仔仔細細地搜查,最後在副駕駛的坐墊下麵發現了藏在裏麵的刀。
窄尖頭的菜刀,三指寬,一個手掌長,基本能與三具女屍的刀口吻合。
刀身至刀柄全是血跡,連接處還夾雜著一些碎肉。
凶手沒洗刀,反而讓凶器保持了原狀,仔仔細細地用保鮮膜包裹起來,因此塞進坐墊之後幾乎聞不到太重的味道。
俞瀟被順路帶過來幫著辨認車型,最後也沒派上什麼用場,光是看到凶器就險些吐出來。
凶器被帶回去檢驗,所有的證據都被保留在了這把菜刀上。
同時也證明林見秋的推測沒有錯。
一行人回去的時候,喬柏舟開車帶著林見秋和俞瀟,準備先把俞瀟送回家再回局裏。
路上俞瀟趴在後窗上吹風,一邊聽到前麵喬柏舟問林見秋:“你怎麼知道凶器還留著?”
林見秋伸手比劃了一個動作,俞瀟沒看清楚,但隨後猜出來大概是他們先前去見那對新婚夫妻的時候看到的。
“你記得新郎的這個動作嗎?”林見秋說,“下意識地躲閃,他對新娘心存畏懼,又不敢表現出來。”
“從他過去的照片和婚禮上要播放的視頻來看,他本質上是個很花心且很自我的人,對著伴娘團都能起反應,控製不住自己做出猥|褻的動作,你覺得新娘真的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新娘是他所有女友裏家世最好的人,嶽父有意將家裏公司交給女婿,新娘還有用處的時候他尚且管不住自己,親友也說他有點大男子主義,他沒理由對脾氣很好而且深愛著他的新婚妻子表現出恐懼的樣子。”
“隻能說明他有很嚴重的把柄落在了新娘手上。”
“還有新娘的反應,你還記得嗎?”
“冷靜過頭了。”喬柏舟接道,“這也是我們最初懷疑她的理由之一。”
親友都說新娘很愛新郎,所以才選擇下嫁,期待了這麼久的婚禮被攪黃,她既沒有害怕也沒有遺憾,隻說希望早點破案讓他們重新舉辦婚禮。
看起來溫和有禮知性大方,放在那種情況下反倒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她有很嚴重的強迫症,雖然明麵上的東西被刻意打亂了,但她所有化妝品的存量幾乎都在同一個水平線上,吃水果拚盤時牙簽的方向基本上都一致,還有她婚紗上據說是自己繡上去的花紋針腳位置和間隔都是有規律對稱的,還有她打給新郎的通話記錄,看起來沒有規律,但算下來時間間隔是有規律的……”
“所以?”
“強迫症嚴重到一定程度就是一種精神疾病,朋友和新郎都不知情,說明她掩飾得很好,自我意識很強,但這種症狀一定會一直有一種更強烈的反複的衝動不斷驅使著她。”
“你懷疑她一直有殺人的衝動?”
林見秋搖了搖頭:“我覺得是掌控新郎的衝動。”
車輛的輕微顛簸隨著他們的交談一起戛然而止。
被前麵兩個人同時注視著的時候,俞瀟才後知後覺自己應該下車了。
俞瀟站在自家樓下,目送著那輛車遠去,才回過神,不由生出幾分懊惱。
他想起林見秋微微側著臉說話,神情泰然,雖然是在說凶殺案,但好像成竹在胸,旁人捂著嘴想吐的時候,他的眼睛已經落在了常人難以注意到的細節上。
並不是很熱切,但有一種像深海一樣的靜謐、廣闊,以及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