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說這些可不是紙上談兵。卡隆工業區的建設已經步入正軌,從寇拉斯堡到大瀑布城,那些原本居住在貧民窟裏的無業者和流浪漢,現在都跑到工業區去尋找工作機會,而工業區每天都有新創立的工廠吸收這些勞動力,甚至出現了供不應求的局麵。
羅蘭從來不覺得人口是一個負擔,隻有在無能的執政者眼中人口才是負擔。遠東的人口不是太多而是太少,隨著工業化進程的推進,采礦和煉鋼需要大量工人,道路和橋梁建設需要更多工人,還有工業區的醫院、學校、食堂等配套設施都會產生數以萬計的工作崗位。倘若年輕人沒有動力走出鄉村,誰來填補這些工作崗位?
羅蘭推行土地改革、建設鄉村公社和國有農場,主要目的就是為“實現工業化”這條基本國策服務。土地資源收歸國有,限製私人開荒,農村家庭的新生勞動力無法獲得足以謀生的土地就隻能走進工廠,從而為新興製造業提供充足的自由勞動力。
“你說大力發展城市工業可以吸收來自鄉村的剩餘勞動力,這我承認有道理,但是我們德魯伊還有一則信條,堅信世間萬物宛如大自然四季更替,總有盛極而衰的時候,工業不可能無限製的擴張規模,總有飽和的時候,到那時如果還有過剩勞動力,要去哪裏為他們尋找工作崗位?”
瓦蓮京娜的質問使羅蘭感到驚訝,這是他第一次聽人用最樸素的哲學思想預見到“周期性經濟危機”這一資本主義社會難以克服的痼疾。
“瓦留莎姐姐,的確如你所說,工商業不可能無止境的擴張,發展到一定階段就會無可避免的陷入停滯乃至衰退,大量工廠停業倒閉使得市場上的勞動力過剩,工資下降,城市失業率上升,來自農村的年輕人感受到城市生活的壓力,或許會懷念安穩的鄉村生活,於是就會出現城市打工者返鄉務農的風潮,鄉村公社最大的好處就在此刻體現出來——國家控股的農場必然要肩負為國分憂的政治使命,接收返鄉農民工是其義不容辭的社會責任。”
“這會不會給鄉村帶來難以承受的壓力?”瓦蓮京娜擔心地問。
“壓力肯定會有一些,但是不會像城市那麼嚴重。”羅蘭抓起椅背上的靠墊,捏成一小團又放手,填滿蓬鬆棉花的靠墊立刻恢複原狀,“農田就好比蓬鬆的棉花,在吸納勞動力方麵遠比工廠更具彈性,特別是在德魯伊的指導下,多一個或者少一個人種田其實影響不大,而農村相對低廉的生活成本也有利於吸收城市失業人口,從而使城市避免了因失業率上升而伴生的社會風氣敗壞、犯罪率上升甚至暴力革命。”
瓦蓮京娜沒有接觸過地球上的“宏觀經濟學”,但是她的視野足夠開闊,學識堪稱淵博,還具有長期經營和管理近千家集體農場的實踐經驗,不難體會到羅蘭設計的這套“城鄉動態均衡”模型具有簡單且優美的數學結構,在理想的狀態下,資本與勞動力可以在城市與鄉村之間自由循環流動,形成一個完整的回路:
經濟上升期,城市工商業擴大經營,勞動力緊缺的現狀促使工資上升,高工資誘使農村人口向城市流動,從而獲得比種田更高的回報;農民工在城市賺得的收入一部分要寄回鄉村補貼家用,從而使城市資本向鄉村流動,農民手中有了更多貨幣,就會產生更大的消費需求,從而購買更多由城市生產的工業品,從城市到鄉村的商業活動也因此變得更加旺盛,進而促使城市工商業愈發興旺,需要更多來自農村的勞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