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說這些廢話還有什麼用?這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與你無關,用不著你在這裏假惺惺的懺悔!”列昂尼德厲聲打斷父親的話,情緒變得越發激動,“你曾教導我機關術士最基本的原則是學以致用,將一項實用發明推廣到千家萬戶比創造出一百件徒有精妙構思卻缺乏實用價值的發明更值得稱許,然而看看你自己又是怎麼做的?你創造出瓦雷斯最先進的魔導機車,卻將之閑置在倉庫裏吃灰,非要為自己的作品挑選一個看得上眼的主人,亞珊帝國請你主持鐵路建設你不去,其他強國請你出山你也不去,白白浪費大好年華,最後卻選擇為一個隨時可能垮台的寇拉斯政府服務,這是何等愚蠢的固執!我們隻是機關術士而已,不是政治家更不是民族領袖,誰肯重用我們,我們就應該全心全意的給對方幹活,什麼民族興亡國家榮辱關你我屁事?!千百年後你所熱愛的遠東民族和遠東人的國家都將消失在曆史的塵埃裏,我想不通你為這些無聊的事情浪費生命有什麼意義,這是我們之間最根本的分歧!”
列昂尼德這一連串質問,徹底發泄出自幼壓抑在心中的迷茫與困惑。羅蘭聽後不由為之動容。
正如列昂尼德自己剖白的那樣,如果把機關術士僅僅作為一門實現自我價值的職業,作為一個單純的技術工作者,他的確要比自己的父親更純粹,在追求技藝的道路上走的更遠。然而沒有人能夠永遠生活在遠離塵囂的孤島上,技術工作者也不可能把自己隔絕在人群之外僅僅專注於發明研究,人生在世免不了具有社會屬性,免不了要思考自己的工作為社會大眾帶來了什麼。列昂尼德這種逃避現實、純粹為技術而技術的心態,說嚴重點就是一種人格發育不健全的心理症狀,很容易被人利用,事實上他也的確被魔鬼康斯坦丁利用了。
“列昂尼德,你問我為什麼違背機關術士實用至上的原則,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在機關術士這重身份之外還有一個更本質的身份?”馬特維含著眼淚忠告兒子,“我們首先都是人,是父母的兒子,是兄弟姐妹妻子兒女的親人,在我們身邊還生活著成千上萬流著相同的血、講著相同的語言、遭受同樣的壓迫、渴望同樣的幸福、懷有同一個夢想的同胞!既然我們是人,就得承擔起人之所以為人的情感、責任與道德,如果單純的為技術而技術,無視情感的需求,天下有那麼多四肢癱瘓的人,你當初何必專為娜塔莉亞創造義肢?如果你真不在乎自己的作品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又何必因為娜塔莉亞的早逝而心懷自責?如果你真的認為技術研究可以不考慮道德約束,那你當初又何必專門花錢聘請那些身患絕症的人幫你試驗義肢,在街頭隨便抓幾個健康的小孩砍掉四肢做實驗不是更方便省事?當初你為什麼沒有那樣做?!”
老人雙目含淚,挺起胸膛高聲質問列昂尼德,聲聲宛如驚雷,試圖將他那誤入迷途的兒子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