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鄢,六月。
酷暑盛夏,陰雨連綿,蟬鳴兮夕曛。
聽聞上京城有一季姓公子,風度翩翩,溫潤如玉,喚作季澤沅。
兩年前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公子伸出玉手掐指一算,準確算出大鄢青州天降大旱,顆粒無收。
朝廷束手無策之時,季澤沅又是憑空而出,道出青州將會天降甘霖,福澤萬民。
一時間,他在整個上京城名聲大震,聲名雀夕。
可卻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容,關於他的一切不過都是傳言而已。
不過,今日的上京城格外熱鬧,十裏紅妝,喜氣萬千。
在眾人的歡聲笑語中,相府嫡女慕蘇蘇卻是最傷心的一個人。
今日她便要嫁給大鄢五皇子,可自己卻早已心有所屬,她一襲正紅鸞袍端坐在鏡前,腰間係著金絲紋繡瑞雲腰帶,頭戴金鑲寶鈿花鸞鳳冠。
腦海中卻浮現出昨晚自己爬狗洞想要逃跑時所遇到的一個男人。
那人一身白衣,雙目沉重的看著她,一字一句沉聲對她說道:“小姐還是回去吧,不然可能……會後悔一生。”
慕蘇蘇呆愣的望著他,不明白他這話是何意。
男人的眼神十分複雜,好看的桃花眼中相是積滿雜質,混沌不堪。
他緩緩開口自說自話道:“上一世,有個男人為了護住心愛之人生命,不惜奉出江山,與世長辭,自刎而死。”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似千斤擔般,重重的壓在慕蘇蘇的肩上。
慕蘇蘇霎時變紅了眼眶,仰眸望著他,仿佛這一切就如同自己親眼目睹般,難過的無法張口說話。
為什麼她感覺像心如刀割一樣?
男人又開口道:“上一世,還有個女人為了保住自身清白,追隨心愛之人一起踏入黃泉,長眠西去……”
他的眸色一凝,忽地多了一絲涼意。
隻是,還有一個窮凶極惡之人,為了達成目的不惜逼死深愛的女人,雖得到了至高無上的權力地位,可他的那一生卻是在無盡的孤獨中渡過。
慕蘇蘇呆滯的望著他,恍了神。
短短兩句話說完,她已然淚流滿麵,淚水就像是無法抑製一般,傾泉而出。
隻覺得胸口悶痛難忍,有些喘不過來氣,她強撐著疼痛,苦苦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你是何人?”
男人漠然的看著她,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冷聲道:“慕小姐,今日過後便是瑜王妃,將來……”
他苦澀一笑,將來會是什麼他也不知道,隻是希望不要再像前世那般痛苦就好。
那個十九歲的少女,倒在血泊中,渾身是傷,卻是在那駭人的赤紅中保持著一抹微笑,仿佛永久解脫般。
可現在站在自己麵前的少女,也才十五歲,還有四年,僅僅四年……
他想奮力一試,或許可以讓一切變得不太一樣。
他瞥開眼神,無奈的搖搖頭,不再多言,轉身就要離開。
“你到底是誰?”少女清純甘冽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將他叫住。
他頓足,垂眸眼中絲絲悲涼,淡淡吐出三個字:“季澤沅。”
話音剛落,便不再停留,抬步離開了這裏。
慕蘇蘇一愣。
她雙目瞪得溜圓,難以置信的看著他的背影,原來是那個名字在大鄢如雷貫耳卻不露聲色之人。
可今日這一席話到底是何意?
不過聽完他的話後,慕蘇蘇雖不情不願,卻還是乖乖溜回了閨房中,等待著吉時。
……
瑜王府中。
又是小雨淅淅瀝瀝的一日,慕蘇蘇手中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連肉羹,敲響了濡霽閣的房門。
“王爺,你在不在啊?我讓人熬了一碗連肉羹,你要不要嚐嚐,老香了!”
嫩白如玉的小臉蛋上因為疾跑染上了兩抹紅暈,迎著夜色,顯得嬌嗔不已。
身上的粉白碎花羅裙沾染上了不少泥漬,可她卻如同全然不知般,笑嘻嘻的站在門前。
她端著肉羹彎著身子趴在門縫前,偷偷看著屋中人在做什麼。
可是屋中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她又眯縫著眼睛使勁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