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房間裏傳來低低的驚呼聲:“啊!是大管家。”
“快快把他扶走,別驚動我娘。”
一丫鬟漲紅臉從房內跑出,她身體異常豐滿,紅襖幾乎要被胸脯撐爆,卻是剛才院中所見之人,她急將受傷的大管家扶起,低聲道歉兩聲,攙他一瘸一拐離去。
“我這肩膀恐怕是廢了!”
“不會,大管家名字裏有個福字,自然逢凶化吉”
......
聲音漸漸遠去,到院門時,張福突然想起什麼,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盯了李清一眼,若不是他,自己怎會遭此厄運.
李清嗬嗬一笑,幾步上前邁進了房門,屋子裏滿是脂粉味,牆壁刷得素白,一麵透鏡釘在房門正對麵,下方是隻小簸箕,裏麵放把鉸子,斜對過掛一幅鍾馗捉鬼圖,圖下是一張檀木大板桌,桌上隻有一隻瑪瑙碟子,碟子裏盛著幾盒胭脂,在房間的東北角放了一張牙床,床上掛一頂軟煙羅幔帳,顏色卻是雨過天青,帳簾隻放了一半,隻見一年輕男子躺在裏麵,臉色慘白,眼皮卻突突的跳。
李清並不上前,隻尋一把椅子坐下,看著他,半天方才慢慢道:“我也不是什麼捉鬼的道士,我知道你是裝的,咱們做個交易如何?”
見年輕人不語,李清又笑道:“我有辦法讓你搞到童生資格,但你卻須幫我過了今天這一關。”
年輕人一骨碌坐起來,笑道:“你果真有辦法替我搞到童生?”
李清起身去關了門,這才回頭道:“這童生也不是什麼功名,全憑縣令一支筆,我聽說你大舅是劍南道的采訪支使,二舅為劍南判官,如此顯爵,那縣令豈能不巴結?一個童生,在他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張仇暗忖道:“此話倒不假,柳縣令常來我家,就是為了結識舅父,可是此事若被舅父知曉,恐怕我會吃不了兜著走!”
便道:“不妥!我舅父知道我底細,恐怕不能容我胡來,再說,我要的是舉人,並非童生。”
李清早知道他會這樣說,笑笑開導他道:“飯要一口一口吃,先得了童生資格,再慢慢想辦法去取舉人,象你這樣裝瘋,能瞞一時,可能瞞一世嗎?考得上固然好,考不上你還有這麼大的家產,何必這樣苦自己。再說舉人考還有一年時間,這中間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實在不行,出點錢雇個捉刀人代考,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一席話說得張仇砰然心動,他起初把這事想得太嚴重了,現在被李清一講,他才回過味來,請人捉刀的事他也早有耳聞,自己舅父和劍南節度使關係極好,就算敗露,也絕不會有什麼事,但如果不敗露,這縣尉之職就到手了,想象著自己身著官服的威風,張仇的心禁不住熱了起來。再者,裝了這麼幾日,他也乏了,開始心癢翠花樓的妙處,正好就梯下樓。
想到這,他上下打量一下李清,所見所聞,這都是個膽大敢作之人,他心中突然有了個主意,便笑笑道:“若你能保我得童生,我們便成交!”
李清隻要他肯答應,哪會考慮以後的事,便舉起右掌,笑道:“君子一言”
張仇大喜,也舉右掌猛擊下去:“駟馬難追!”他卻忘了,對方不是什麼君子,隻是個跳出三界外的道士。
且說前院孔方道人已經換了行頭,隻見他頭戴雲霞五嶽冠,身穿杏黃天師袍,腰係雜色彩絲絛,背插橫紋古銅劍,兩隻腳穿雙耳麻鞋,手執五明降鬼扇,渾然一得道仙人,直看得夫人欣喜老爺心驚,喜的是兒子回魂有望,驚的卻是忘了和他講好價錢。
孔方道人緩緩出劍,隻見他輕踏小碎步,東走三圈,西趟兩周,儼然畫了幅太極兩儀圖,突然向南定住身形,雙眸微合,他右手執劍,左手拿水碗,嘴裏念道:“吾水非常之水,五龍五星真氣之水。吾劍非凡之劍,可煉堅剛......”
一連念了數遍,眼睛卻緊張地盯著月門,突然,他看見李清的身形閃過,知道大事已濟,心中暗喜,又大聲念道:“急急如混元太上律令,普告萬靈:天將統天下,伐天鼓,揚天旌,揮金星,擲火鈴,捕無影,搜無聲。”
他猛跳一步大喝道:“疾!”那劍所指,仿佛是一道無形罡氣,擊中了正在逃竄的妖邪。.
唬得旁邊眾人皆戰戰兢兢,不知發生了何事,卻見那小道士扶著張仇慢慢從月門走來,張夫人大驚,急忙撲過去喊道:“兒啊!你醒了麼?”
“娘,我腿好軟!頭好暈!”說話間,身子一軟,便要癱倒在地,被李清一把拉起,這卻不是裝的,躺在床上好久,自然虛乏。
“你認識娘了,這可太好了,媳婦兒,快來看看你夫君,他醒了!”
年輕少婦雖心下明白,可還得應承這個景,強作歡顏上前拉著丈夫的手噓長問短。
旁邊張員外趁夫人無暇,急將孔方道人拉到一旁低聲道:“昨日忘了和道長講價格,不知道長要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