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請起來吧!”李豫輕輕地李泌扶了起來,又親自搬了一個繡墩請他坐下。
一聲‘師傅’使李泌怔住了,他呆呆地看了看李豫,忽然從他眼睛裏讀到了一絲懺悔,李泌的心中一陣酸楚,他終於理解自己的苦心了。
事到如今,李豫也不想再隱瞞,他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該怎麼開口,最後隻得硬著頭皮低聲道:“師傅,邊令誠替朕操練了三千軍馬,朕不該瞞著師傅!”
李泌的眼中閃過一絲訝色,他似乎想到什麼,立刻回頭問邊令誠道:“難道就是奉天那支軍隊嗎?”
李豫一怔,“師傅已經知道?”
李泌苦笑一下搖搖頭道:“又不是藏於地下的螻蟻,三千人,我怎麼會不知道,兵部早有人稟報了此事。”
說到此,李泌忽然臉色大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外,他猛然想起,兵部侍郎是王昌齡,既然他知道,那李清也必然知道,奉天成軍已經快半個月了,李清卻聽之任之,莫非......
李泌已經渾身冷汗,他忽然意識到,李清當初在馬嵬坡留下李隆基,恐怕就是用在今天,難道這個局是他布的嗎?否則如何解釋他親自領軍東征呢?
“師傅,出了什麼事?”
李豫發現了李泌神情有異,他又擔憂地追問道:“難道兵部要接收這支軍隊嗎?”
李泌緊鎖眉頭,他緩緩搖頭,“沒有,你不要擔心!”
現在事情越來越複雜了,他發現自己就算看出了李清的陰謀也無法破這個局,李隆基已經勢在必行,這是典型的鶴蚌相爭、漁翁得利,但問題是他依然看不透李清 的著力點在哪裏?他若想改立別人,直接找個借口廢了李豫便是,又何必繞這個大個彎子,饒是李泌想破頭,他也絕對料不到嗣寧王的嫡孫,竟然隻是他的外孫,是 李清之子。
“師傅,太上皇已經知曉邊令誠練軍一事,還派人來拉攏他,現在我該如何是好?”李豫方寸已經大亂,現在李泌是他唯一的依靠。
李泌的思緒被拉了回來,他沉思片刻,先問邊令誠道:“現在你的士兵駐紮在哪裏?”
“我上午已經率軍離開奉天,現在在高陵縣。”
“那今天晚上你便把軍隊拉回來,不要進城,繞城到大明宮的後麵,就駐紮在重玄門外!”
說完,李泌又急忙回頭對李豫道:“陛下現在立刻將太子搬進宮來居住,再發詔向李清求救,我現在就去找荔非元禮,先探探他的口氣,看他能不能幫我們一把!”
“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嗎?”
李豫聽說要將太子也遷進大明宮,終於開始意識形勢比他想的還要嚴峻,他的嘴唇咬得發白,目光緊緊地盯著李泌的眼睛道:“師傅告訴我實話,太上皇究竟已經做到哪一步了。”
李泌輕輕歎了一口氣,“昨天韋見素已經第二次去見他,在興慶宮裏呆了半個時辰,我想,連韋見素也表態了,那他的準備也快結束了,本來我打算陛下最好能出 潼關去前敵犒勞士兵,至少能保得性命,現在既然有一支軍隊,那形勢就不同了,我們完全可以與之一博,現在關鍵就是羽林軍的態度,若他們能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話....”
說到此,李泌的目光漸漸變得凶狠起來,他斬釘截鐵地道:“那我們不妨先發製人!”
..........
李泌象一部發動起來的機器,開始馬不停蹄四處活動,他先找了負責防守宮室的羽林軍右中郎將荔非元禮,現在他變成了整個棋局中最關鍵的一個子,如果自己的猜測屬實,那李清一定會給荔非元禮事先交代了什麼。
羽林軍的大本營在西內苑,那裏有宿地和官署,原本長史、行軍司馬、判官、六曹等文官皆齊備,但李隆基的一次逃亡使所有的文官都散失殆盡,官署無人清理,已長出一人高的蒿草,時至隆冬,草木枯敗、滿目荒蕪,說不出的悲涼冷清,但荔非元禮卻沒有這麼多文人悲秋的情懷,在他看來,這麼寬敞精雅的房子比他當馬匪頭子時住的山洞、比他做唐將時睡的軍營要好千百倍,至於蒿草,沒有草的軍營那成什麼了?
由於兵力不多,大部份士兵都去值勤去了,隻有昨晚換班回來的士兵在吵鬧著吃午飯,一名士兵指了半天,李泌才看見荔非元禮端著個大碗,象個土匪頭子般蹲在士兵堆裏津津有味地刨飯,沒有半點忠武將軍的威嚴,這時他 得到士兵的通報,探起碩大的頭顱向這邊張望了一下,忽然看見了李泌,他咧嘴笑了,那神情、就仿佛李泌是一道鮮美可口的菜肴一般。
“李尚書一起來吃一點吧!”荔非元禮大步迎上來笑道。“多謝!我已經吃過,現有要事來找荔非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