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聖杯三(1 / 3)

這裏並不是隻有肖。肖神官前麵的那張沙發上坐著一個男孩,和歌莫拉差不多大,也是一頭淺淺的金發,也許比莉莉·諾瑪爾的金發還要更淺一點。他穿著和歌莫拉的裙子顏色差不多的小禮服,那布料在陽光下的光澤,嘖嘖嘖,可比諾瑪爾夫人訂做的裙子好上好幾個檔次。這男孩坐姿有種超過他年齡的優雅和沉靜,但是那雙眼睛放肆地打量著歌莫拉,毫不掩飾他的好奇和興趣,這又是孩子才有的表現。

所以,這就是那位哥哥咯。

歌莫拉看到肖神官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她打賭肖把一句“蠢貨”的咒罵吞了回去,礙於這裏還有旁人。

“你找錯人了,”他以一種冷冰冰地口吻責備那比他年輕的後輩,“這位小姐不是奧塔薇婭·戴利科特。出去,去接著找。”

那個神官如遭雷劈。

“對不起!”她低聲驚呼著,飛快地鬆開了抓著歌莫拉手腕的手,好像這女孩身上帶著詛咒一樣。她看一眼歌莫拉,又看一眼肖。強作出的鎮定和威嚴化為烏有,露出她作為一個冒失孩子的原形,因為犯錯哭喪著臉,慌裏慌張地退了出去。

肖陰沉的眼神又落回歌莫拉身上。歌莫拉驚歎這個姓戴利科特的男孩對肖的威懾力還挺大,讓他顧頭顧尾起來,居然沒有立刻詢問她,訓斥她。

“你,”肖對她說,“回你該呆的地方去。”

歌莫拉對他做了個鬼臉——因為經常對肖這樣做,她現在這樣做已經十分自如和順手了。她正要轉身——出去繼續自己的神殿探險,直到被抓住或者直到喬來接她的時間到來,但是她還沒來得及,那個男孩開口了:

“她是誰?”

這可真是貴族才有的語氣,是從小飽嚐權力滋潤培育出來的氣質。那男孩那麼小,還處在隨便一個比他年紀大的孩子都能輕而易舉把他的手臂折斷的年紀,他卻已經知道他是個統治者,有底氣、有資格向在場的人發出這樣的詢問:她是誰?這其中的氣韻不在於他提問,而是他理直氣壯的態度:你應該回答我的問題,我想得到答案,我的要求理應得到滿足。

“一個淘氣的孩子。”肖神官回答說。他用眼神催促莉莉??諾瑪爾快點出去。

“我昨天聽說坎德大人那位神眷的女徒從近來開始在神殿上學。”男孩說。

歌莫拉覺得如果她再不來點反應,那就太不像個小孩子了。

“那就是我啊!”歌莫拉高興地對那男孩說,“你是誰,你認識坎德老師嗎?”

肖的臉色陰沉地好像歌莫拉殺了他全家一樣。

那男孩的雙眼立刻大放光彩。他沒了那股沉穩和優雅勁兒,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衝到歌莫拉麵前。

“你就是那個莉莉??諾瑪爾?!有幸成為坎德大人學生的人?!”他白皙的臉上浮現出激動的紅暈,“我從坎德大人來伏泰格朗起就一直希望自己能成為坎德大人的學生!但是坎德大人一直沒有答應這件事,他說他不適合收徒……可是看來他現在覺得自己又適合了吧!”他抓著歌莫拉的手,表情卻沒什麼嫉妒或惡意,更像是愛屋及烏,好像抓著麵前這位坎德大人學生的手,四舍五入就是抓著坎德大人的手,“我聽說你之前是個白癡,你肯定不知道你有多麼多麼多麼的幸運,坎德大人當你的老師——那可是賽羅姆??坎德大人哎!”

歌莫拉做出一副驚訝又好奇的模樣。

“我確實不知道!我隻知道老師他很厲害,大家很尊敬他,沒人和我說過他具體幹過什麼……”

“什麼?居然如此!真是豈有此理!”男孩說,“坎德大人的事跡,你作為他的首位徒弟怎麼能不知道啊!”

“是啊是啊!怎麼沒人給我說說呢!真是豈有此理!”

“那我來給你講講吧!坎德大人他——”

肖神官咳嗽了一聲,打斷他們:“戴利科特先生,我想現在不是一個適合閑聊的時候。諾瑪爾小姐現在應該在教室裏上她的魔文課——”

“我被老師趕出來了。”

“……什麼?”

“我沒寫完昨天的作業,被老師趕出來了。她說我什麼時候寫完作業,什麼時候允許我進教室。現在正是一個閑聊的好時候啊!”

文森特??肖的臉色難看得好像他已經知道了真是她殺了他全家。

“是什麼作業啊?”小戴利科特問她。

“三十個魔文字母,每個抄寫一百遍。”歌莫拉聳聳肩。

“一百遍!”她頓時得到了戴利科特的驚訝和同情,“神殿的老師也太狠了吧!我的魔文老師當年用他抄三十遍的事跡嚇唬我,叫我乖乖給他抄十遍,那也叫我抄得手指酸痛!”

“誰說不是呢,我昨天抄到第五十遍實在抄不下去了,那些字母在我眼裏都好像變了一種模樣似的。抄前我覺得我對它們還是熟悉的,抄了這麼多我反而覺得陌生起來。這是什麼作業呀!我可不覺得如果坎德老師沒走的話,他會給我留這種作業!”

“坎德大人一定不會留這麼愚蠢的作業!”

肖冷冷的聲音插進來:“抄寫魔文不是為了讓你們認識魔文,而是為了讓你們在需要時能把魔文不假思索地寫得快寫得好。實戰的時候,敵人可不會給你們時間讓你們想一想你們給武器附魔的魔文都是什麼模樣。”

“危言聳聽了吧,肖神官,”小戴利科特說,“現在的附魔文都直接鐫刻到武器上,符咒也可以事先寫在紙卡上,實戰的時候直接激發就好了。堅持讓新一輩的學徒繼續這種無聊的無用功,僅僅是因為它是一種傳統:你們吃過的苦,可不舍得讓我們躲過去。”

這男孩還真敢說。雖然每個學徒互相之間都會有這種調侃,可沒人真的把這種話說給前輩或師長們聽。不過,也許這就是貴族吧!

“當年我的基礎魔文正是坎德大人教的,”肖冷冷地說,“他讓我抄了三百遍。可能他確實不舍得讓我躲過這種苦頭吧。”

戴利科特漲紅了臉,轉頭盯著肖。神官拿坎德當擋箭牌,男孩駁他也不是,不駁他也不是。

“你在蒙我。”男孩說。

“連簡簡單單的抄寫都叫苦不迭,假如你真的成了坎德大人的學生,大概很快就會後悔你現在的熱切了,蓋烏斯·戴利科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