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 此時此刻,就算是沈衛民,心裏也是有些蕩漾的。趙三是不是對他太好了點, 上次兩條魚, 他姑且認為是封口費,難道這次也是?
不過很快沈衛民就把剛迸出的火花小苗給按滅了,不說其他的,就說他在村裏的風評就不能夠。這要是其他人能在縣城機械廠找個臨時工的工作, 在村裏不說被捧起來了, 也能一躍成為各家擇婿的前幾名。這年頭要說誰可能走出山村吃上商品糧, 那可是改換門庭的大事。
但是當那個誰是沈衛民的時候,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沈衛民在沈家溝是個什麼樣的形象呢?
手不能提, 肩不能扛, 患有心疾, 還好吃懶做。能活到這麼大, 全靠他爹娘他哥姐養護著。關鍵是他還不學好, 高三讀了兩年,沒讀出個成績就罷了還和街上混子混。在家整天跟個小霸王似的,在村裏也蠻橫的厲害,走出去就是個慫蛋。一個男娃吃不得虧受不得氣,活得比城裏姑娘還嬌氣。這哪是值得托付的人?
現在走了狗屎運找個工作還是臨時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熬出頭。這工錢還沒發下來呢, 就開始霍霍了, 挺大小夥沒有一點規劃,試問有幾個人家願意把姑娘許給這樣的人?這不是誤了閨女的一生嗎?
簡言之,沈家三柱子除了一張臉簡直一無是處。
沈衛民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趙三姑娘圖什麼, 總不能是顏控?這年頭大家都是實用主義,一個個都奔赴在溫飽線上,心思淳樸,哪有這些小心思。再說上次看到這姑娘懟拉跨男的時候,那伶牙俐齒的樣子,看著可清醒的很,總不能看他一張臉,就昏了頭了。
念頭一轉,沈衛民很快就完全釋然了,他伸手接過已經杵到自己眼前的野雞。山裏長的野雞羽毛很漂亮,勁兒也大,一掙差點兒從沈衛民手裏掙出去。也不知道趙琪使了什麼巧勁兒,就能讓野雞在她手裏老實兒的。
“這樣,我和你交換,或者你想直接要錢要票也行。”沈衛民說道,兩人非親非故,上次饒他兩條魚,他就想著怎麼把人情兒還
回去,有來有往是為來往。單方麵給予,如果隻有一次,那是事出有因,如果多次,可就不對味了。
錢貨兩清,典型的現代人思維方式。
趙琪一聽,表情有些呆愣,“我願意給你的,給你補身體用。”
沈衛民眯眯眼,心裏無奈都要衝出來了,姑娘這話咱就別說了,遭人誤會,他掩唇咳嗽兩聲:“那這樣,你有什麼需要的嗎?我往後常去縣城也去省城,可以幫你捎來。”
“哇,”趙琪有些驚喜,她拿手比劃著:“我想要好點的布料,一套繡花針,還有各種顏色的絲線。”
繡花套組?果然是小姑娘的愛好,這不是難事,隻要對方有所求就好。沈衛民想也不想答應了,“行,我給你捎。”供銷社找不到,他還可以到紡織廠問問。
“衛民哥,謝謝你。”趙琪甜笑著道謝,露出兩個小梨渦。
沈衛民的心像是被撞了一下似的,他掩飾性的轉回頭,揚了揚手裏的野雞淡聲道:“不用。”頂多是等值交換。
“衛民哥,你回去嚐嚐,要是喜歡,我還能給你捉。”趙琪又湊上來。
沈衛民往後仰了仰身體,“天晚了,我送你回去。”
“好吧。”趙琪不無遺憾的樣子。
沈衛民趕緊轉身,他現在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沉默。走出百米才想起自己來這的目的。唉,算了,明兒再來吧!
說是送趙琪回去,其實這條小道正好經過她家後院牆,沈衛民站在山坡小道上看著她回家,小姑娘的腳步很輕快,到轉彎的時候還轉身衝他揚手,離老遠都能看見她大大的笑容。
沈衛民下意識舉起了手,反應過來又放下,正準備走聽見趙家院子裏趙老四的聲音,“這麼晚你又幹啥去了?快過去幫你娘做飯!”
“來了。”伶俐的應答聲。
趙家都這麼嚴格的嗎?提一隻野雞回去都要被說。
趙家在沈家溝是小姓,十幾戶人。而趙老四家最有名的是他家養了三個姑娘,前麵兩個已經出嫁了,婆家都是頂頂好,關鍵是顧著娘家,逢年過節大包小包往家
裏拎,叫村裏很多人好生豔羨,當然說風涼話的也不少,畢竟沒有兒子在這個時代是原罪。
趙琪是趙老四家最小的姑娘,與兩個姐姐相比低調很多,是以那天在吊橋上,沈衛民都沒認出來,主要原主記憶中這個小姑娘就沒存在感。哦,對了,說起來他們還真有點關係,沈衛民的二姐沈芝和趙琪二姐嫁到了一家,是親妯娌倆。不過沈二姐比起趙二姐那是差遠了,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
想到這裏,沈衛民搖搖頭,把野雞扔進空間,轉身往家走。空間這個金手指,對他來說就是個移動行李箱,其他好像沒啥大用處,不過就算是給他個能生錢的隨身農場,他也玩不轉,就他這身子骨,費死老勁兒一年也收不了幾顆糧食。
“讓你喊你爹吃飯,咋還把自己弄丟了,還不快過來。”才進門,就被教訓了。
沈衛民摸摸鼻尖,“嘿嘿,我去看小山坡上看看酸果還在不在。”
“那玩意兒能酸倒牙有什麼可看的?咋越長大腦子越不好了呢。”李招娣愛撫的摸摸兒子的腦袋。
“娘,”沈衛民扒拉下他娘厚實的手掌,滾去旁邊洗手了。
進到屋裏,發現一大家子都排排坐,還沒有動筷子。
“小叔小叔,你快坐下,快點兒,吃飯了!”沈宏文激動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