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爺背著手悶頭走在前麵, 老頭忒精,反正沈衛民小跑著才能跟上他老人家。
“爺,你等我會兒。”沈衛民小喘氣。
沈爺瞥了眼孫子, “你這年輕人咋回事,體力還比不上我一個老頭子。我看你比家康和小聰也是差遠了, 虧你還是他們小叔。”
沈衛民:“……”不是, 難道是倆人小叔, 體力差點還不行了?不過以十八歲正值青年壯齡之際,被一個老人這樣鄙視,他還叫囂上麵原因, 似乎更沒有麵兒。
沈·無話可說·衛民齜牙, “爺, 你孫子傷心了。”說話就說話,咋能攻擊人呢?
沈爺轉頭看沈衛民,“讓我瞅瞅,我孫子這心可不是玻璃做的吧,咋這容易就稀碎了?”
“那不是, 你孫子這心可比玻璃易cei。”
“小小年紀咋沒一點好勝心。”沈爺嘟噥著,背手繼續往前走。和這樣式兒的人吵架最沒有意思, 他這孫子老了, 肯定也是個沒意思的老頭。
沈衛民要知道他爺的想法,肯定連連擺手, 其實以他現在的年紀還不用想這麼遠。
從東頭走到西頭,祖孫倆去的地方就是沈爺沈奶家。沈衛民上前正要推門,門正好從裏麵打開,門裏青年正準備出門。身材高大、身板筆直,就衝這站姿, 沈衛民幾乎立刻就反應過來對方肯定是軍人。
“這是你大爺爺家七叔,家來探親的,昨夜剛回,今兒為你的事專門跑來的。”沈爺指著沈東林介紹道,然後又指著沈衛民,“這就是你二哥家最小的那個,你走那前,他才這麼大點兒。”沈爺照著自己腰比劃了下。
“二哥家?”沈東林麵帶疑惑,“他家最小的不是個妮兒嗎?”那會不都是“妮兒,妮兒”的叫著,咋成男娃了?
“……”
“七叔記錯了。”沈衛民微微笑。他小時候養的嬌,被村裏嬸子大娘笑話,總是“妮兒,妮兒”的喊,不成住在村裏的大概不少人都以為他是女娃,倒也不怨人家。
沈東林點點頭,“那是我記錯了。”人都
站在這了,就算不承認也沒辦法。
“叔,我們進去吧,大家都等著呢。”
沈爺樂嗬嗬走在前頭,沈東林則走在沈衛民前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沈衛民聞見一股若有似無的藥味,他看著眼前的沈東林,這人回家探親是主動神情還是被迫,不得不為之?
現在,沈衛民看到軍人受傷就會多想,這已經成了一種本能。每次他都會從心裏祈禱這感覺是錯的,這次也是一樣。
走到堂屋裏,在座的都是長輩,可以說都是看著沈衛民長大的。一個村裏住著,不親近也混個臉熟。在座的有大爺爺、三爺爺、他爺奶占了兩席,還有幾個雖然年紀相近,輩分卻矮一頭的伯伯。這屋裏除了因為有見識被請來的沈東林,最年輕的就是沈衛民的大伯。
沈衛民嚴重懷疑沈大伯是因為沈爺的裙帶關係才被請來的。沈家大伯在沈家溝沒啥存在感,唯一就是娶了個嘴利的媳婦兒,連著生了兩兒兩女。就是因為生養了沈家長孫,大伯娘自覺有功,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把二房看在眼裏。
不過要說嘴利,也得分碰上誰,碰上李招娣,照樣被懟的啞口無言。也因此,隻要二房不往跟前湊,說來了就是不往沈爺沈奶家來的勤,大伯娘從來不上前主動招惹。
與經常被掛在嘴邊的媳婦兒大不同,沈大伯在沈衛民心裏純是透明人。知道有這麼一人還經常被提起,但印象並不深刻。逢年過節,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飯,他總是坐在沈爺的右手邊,從開頭就悶頭吃飯。
有時候看不慣家裏孩子調皮搗蛋,會高談論闊的和人講道理,都是不滿十歲的孩子,平常在家的時候想幹啥幹啥,你跟他講道理,他能聽得進去?偏偏沈大伯不那樣認為,每次都很較真。
總結起來,沈大伯就是一個典型的鄉下漢子。按部就班的上工下工,吃飯睡覺;按部就班的奉獻自己、養活兒女;也按部就班的隻承擔必要責任。他來參加評議,指望他能提出什麼建設性的建議,或者幫上自己啥忙,根本沒可能。
沈衛民淡
定的下著結論,轉眼看向其他長輩。
“大爺爺,三爺爺,二伯,三伯,”沈衛民麻溜的問候一圈,最後才繞到沈大伯這。在座的沈姓族人大都有血緣關係,親兄弟、堂兄弟再往上數,左不過三四輩,就會發現大家是同一個人的後代。
如此,血脈上算是極親近了。
“你爺爺今天找我們過來。主要是為了商量你之前提出的在咱們沈家溝發展副業之事。他個老頭子啥都不懂,你三爺爺也說不清,聽得我們幾個糊裏糊塗,就想著把你請過來好好說明說明。”
大爺爺開口解釋道。大爺爺是他們沈氏族中還活著的人裏輩分最高、年紀最大的人。其在沈家溝也算是個能人,一連生了七個兒子,最大的六十,最小的就是沈衛民剛剛才見到的七叔沈東林,才將將三十出頭。住在沈衛民家隔壁的六叔六嬸就是沈東林親哥親嫂。
早些年的時候,大爺爺憑借鄉來鄉去當貨郎,存積蓄把家安在了縣城,因此後麵幾個孩子都是在城裏長大的。也就是老了老了,退休之後覺得住在城裏不方便,常常連個說話的人兒都沒有,大爺爺才衝回沈家溝來。彼時,沈東林他們都在城裏上學,來老家是有時候的。
因此,沈東林不知道沈衛民是個男孩,算情有可原。
“行,那我就仔細和各位長輩嘮嘮。”
沈衛民侃侃而談,短短幾日時間,這些內容他已經重複了好幾遍。從有這個想法到形成計劃再到決定實施,他經過了從無到有的這個階段,整個過程之中都在思考。所以他現在所說已經是比較全麵的一個規劃。
老人們特別是沒有過類似經驗、隻想兢兢業業做農民過活的,當然體會不到沈衛民在其中花了多少心血,恐怕還聽得雲裏霧裏的。大多數人都是一臉迷茫,也有擔憂,畢竟投機倒把可是違背政策走向的。
大爺爺有闖蕩經驗,能聽懂大部分。他現在由衷覺得眼前小青年不錯,膽子大,敢幹別個不敢做的事,這猜想是幹事的人。和兒子對視一眼,對方也是想同的想法。
沈東林確實驚訝。如
果他沒記錯的話,沈衛民今年才十八,不過二十就有如此膽識心智,果然不容小覷。之前他爹說他們村裏出了個了不得的青年,去了趟縣城竟然撿了份機械廠的工作,還感歎沈新乾家走了狗屎運。現在看來,所有看似偶然的事情都不是偶然,而是厚積薄發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