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在家裏用過早飯,沈衛民去了一趟警察局。雖然臉皮夠厚,不過親自來警察局索要獎章不是他的風格, 隻說來找李凱公安。
“李公安今天請假, 不在局裏,如果你找李公安有事, 隻能去他家碰碰運氣。如果是要報警,可以隨我進去登記。”警察同誌非常客氣。
“……”
出師不利,不過既然已經把事情歸到了李凱身上, 此時點明恐怕會讓人笑話。所以沈衛民隻拜托讓那位警察同誌和李凱傳話,就轉身回家了。
彼時,趙姑娘正在和給她的寶貝人參苗苗澆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澆的水的緣故, 雖然已經入冬, 人參苗苗長的還是很茂盛,索性過不久就能采摘了。再加上它旁邊婆媳兩個種的菜,現在已經長到一指多高, 綠油油的, 長勢喜人。同在塑料布底下,野蠻生長,不仔細看倒看不出兩邊綠油油有什麼不同,也避免被人惦記。
“衛民哥, 你回來了?怎麼樣啊?”趙姑娘好奇的看過來。
“不怎麼樣。”沈衛民麵無表情地把在公安局的遭遇說了一遍,惹得趙姑娘哈哈大笑。
“琪琪,不要幸災樂禍哦!”沈衛民語帶警告。
“衛民哥你等等,我控製不了自己。”趙琪笑了一陣,才勉強停止, “那如果見不到李公安,錦旗咱還不領啦?”
那可不行,衛民哥多期待啊,怎麼能說不給就不給了?
沈衛民麵帶無奈,嘴角卻是揚起的。趙姑娘其實很少笑的如此開心和放肆,她身上有某種特質,雖然開朗直率,在某些方麵直來直去,但是禮儀卻是刻進骨子裏的,人也非常聰慧。
這些,隻有和趙琪深入相處過才能感受得到,她身上多的是農家孩子少有的特質,這些都是吸引沈衛民的點,讓他越來越被趙琪這個姑娘吸引。如果可以,他希望他的姑娘不論何時都能開懷大笑。
“領是當然要領的。”沈衛民拉長語氣,“等回頭遇到李公安,再說吧!”既然錦旗是送給他的,那就是他的,不會因為他早出現晚出現有什麼變化,反正隻要最後能拿到就不耽誤事兒。
“嗯,他們要是不給,回頭我們專門來縣城問警察局要。”趙琪重重點頭,這可是表彰衛民哥的,怎麼都得領回家去。
沈衛民:“……”倒是也不必做到這種程度。
沈衛民看了看手表,已經差不多九點。拿臉盆接了半盆水,放到木架上,招呼趙琪:“琪琪,整理整理,我們該去醫院了。”他們最好在中午之前回到沈家溝,再晚想做的事情都做不成了。
“好。”趙琪給最後一顆人參苗苗澆了水,從田裏走出來,湊著盆洗手。
沈衛民在旁邊給她遞毛巾,等趙姑娘接過去,他才轉身把幾個包裹堆到貨車後車鬥。未免太招搖,還拿塑膠布蓋上。
等他忙完,趙琪也走出來了。
從家裏到縣醫院,走路也不過十幾分鍾,開車就是幾分鍾的事兒。和門衛說明情況之後,小貨車一直開到病房區。
現在車不普及,來醫院看病幾乎沒有有車家庭,醫院裏自然也沒有所謂的停車位,沈衛民隻能把車停在不礙事的牆角。
剛下車,就聽見有人和他說話。“剛才我就看開車的人眼熟,真是你啊,沈小弟。”
聲音聽上去熟悉,沈衛民轉頭果然看見了李凱。“李哥,”沈衛民多少有些驚喜,畢竟想見之人就這麼出現在麵前了。
“怎麼?見到我不意外?”在醫院碰見熟人,如果不知道對方來醫院的緣由,相互寒暄時,首先肯定要問對方怎麼了,為什麼來醫院。沈衛民就沒有,仿佛他不去公安局上班來醫院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樣。
“昨天晚上過來,姐姐姐夫說李哥找我有事。今天一早抽空去了趟公安局,公安同誌告訴我你請假了,很可能是要陪嫂子來醫院。剛我還想著能不能碰見,沒成想進門就看見了,雖然意外卻又在情理之中。”沈衛民解釋。
李凱了然的點頭,“第一次當父母,什麼都不懂,你嫂子風風火火的,月子都坐不住,總想往外跑。好不容易憋了半個月,攢了好些問題來問大夫。我們來的時候,醫生剛上班到現在還沒出來呢。”
李凱輕微吐槽,不過眉眼間的笑容卻怎麼也掩飾不住。初為人父母,雙方長輩都不在身邊,他們又什麼都不懂,這不敢那不敢,隻能求助醫生。雖然離縣醫院不遠,不過他工作忙,雅琪又要照顧孩子,根本就沒時間過來。
今天,兩個人狠狠心把孩子托給鄰居照顧,這才抽空來了趟醫院。
“李哥和嫂子一定會成為合格爸媽的。”沈衛民笑道,對生下來的孩子負責,是為人父母最基本的要求。
“我覺得你說得對。”李凱哈哈大笑,“對了,我找你確實有事,獲救的那批被拐賣孩子大都回到了父母身邊。他們聯合起來送了一麵錦旗給你,局裏這邊也準備表彰你在此次行動中見義勇為。你什麼時候有空跟我去趟局裏,把錦旗和獎勵領走?”
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因為沈衛民獲救者有十好幾個,獲救家屬送來錦旗,於情於理都要親自交到沈衛民手中。
沈衛民把挎包遞給趙琪,讓她先進病房。
“一定親自去局裏領?我剛從機械廠辭職,往後來縣城恐怕不會這麼頻繁。要是李哥能讓人給我捎到公社去最好。”今天之後,再來縣城,確實得過些時候。今天也是不能了,不僅李凱忙,他也忙。
李凱眯了眯眼,從縣機械廠辭職?他重新審視著沈衛民,對方表情如故,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好像離職對他來說無關痛癢。什麼樣的人才能灑脫到這種地步?在縣城來講,機械廠的工人大致能拿到最高最好的待遇,但沈衛民看起來很輕鬆,是無知?自信過了頭?還是有後路。
這些是別人私事,李凱不好過問。“行,就按你說的辦!局裏最近忙的不可開交,本想著你在縣城工作,才一直壓著沒有處理這事。回頭我記著讓公社同事給捎回去。”
像這樣表彰,一般是直接下送到公社,然後送到生產隊,再交到個人手裏。不過沈衛民是工人身份,又在機械廠這樣的大廠工作,要不就是自己去領,要不就是送到工廠。前幾天離開有事來縣醫院,來了趟病房,從嚴公安那聽說沈衛民出差去了,遂沒急著處理這事,要不然這表彰還真留不在公安局。
“那就麻煩李哥了。”沈衛民眉眼帶笑。
李凱搖頭,“今天怎麼開車過來,是不是嚴公安要出院了?”
說起這事,沈衛民又是止不住的高興,“是,大夫已經許可了,不出意外,我們待會兒會一起離開。”
“那可真是太好了,替我跟嚴公安問好。家裏有孩子,你嫂子還等著我,我就不進去了。”李凱找了個借口。要出院,肯定有一堆事情要忙,他們並不算很熟,還是不去添亂了,不過他是真情實意替嚴公安高興。
李凱和嚴慶林是同行,上下級單位工作。看到嚴慶林的遭遇,就想到他可能也有這麼一天,如果真到那一天,他希望自己能和嚴慶林一樣幸運,起碼得留著一條命給妻子和兒子。
沈衛民當然點頭說好。
兩邊分開之後,李凱去找自家媳婦兒。
“怎麼這麼慢?我這邊都完事了,孩子還在家等著呢,長時間看不見我倆肯定又要哭。”徐雅琪有些著急,現在他們出來一趟可不容易,在外麵多待一會兒就擔心家裏孩子。
“碰見沈衛民多聊了幾句,這不是趕回來了嗎?”李凱接過自家媳婦兒手裏的挎包。
徐雅琪轉身往縣醫院大門口走,邊走邊問:“都說什麼了?”
說起這個,李凱不自覺笑出聲,聲音中帶著愉悅。
“咋?我問的有什麼不對?”徐雅琪不明所以,莫名其妙的怎麼笑開了?
李凱搖頭:“讓我把錦旗給他送到紅旗公社去呢,看樣子還挺期待的。”
“他看上去不像是招搖的人。”徐雅琪麵帶疑惑,她見過沈衛民,對他的印象挺深刻的,穩重內斂,不像是會在乎這些的人。
“到底才□□概還處在這個心性中。”李凱笑著說道,他倒沒覺得沈衛民這樣做有違和感。做好事受到表彰天經地義,雖然是獲救者送到公安局的,卻是由縣公安局親頒,具有權威意義。普通的老百姓,大都很看重這份榮譽吧。
“對了,你可能吃不到縣機械廠的食堂了,衛民兄弟離職了。”李凱覺得自家媳婦兒對縣機械廠食堂如此執著不是沒有理由的,每次看到了希望每次又都會失望。以此來往幾次,哪個不會產生逆反心理?
到現在,自家媳婦兒已經是吃不到誓不罷休的狀態。
“啊?”徐雅琦驚呼,“我還以為這次板上釘釘了呢。”
沈衛民年輕,卻穩重。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待遇還這麼好,可以說隻要他認真做下去,是很有前途的,怎麼說辭職就辭職了?“少年不識愁滋味兒啊!”徐雅琪歎了一聲。
李凱突然想起沈衛民是從一輛小貨車上走下來的,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車還是借的。李凱莫名覺得是前者,要弄到一輛車是需要門路的,人脈、錢,缺一不可。沈衛民也許不是少年不識愁滋味,是有後路呢。
雖然這麼想,此時此刻李凱卻沒有多說。
“這段時間,向暖都沒有再出現了。”拐彎的時候,徐雅琪突然說道。
“不出現也好,省的我們整天提心吊膽。”李凱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自個媳婦兒披上,現在他媳婦兒可沾不得半分涼氣。
關於向暖。本來就不是多親近的人,突然出現在他們的生活裏,噓寒問暖的,讓他們夫妻非常不適應,隻是礙於某方麵的顧忌,他們不能直接對向暖說不。但是從內心裏來講,他們對向暖是有顧忌的,突然獻殷勤,非奸即盜。雖然到現在都沒搞清楚也沒有辦法證實向暖到底是何用意,但是她突然消失不見,確確實實讓夫妻兩個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