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
將軍府。
早些年秦老將軍練武傷了根基, 大病一場後更是走路都一瘸一拐。
花白的頭發被打理的一絲不苟,他著甲盔,手持□□, 大刀闊斧的坐在太師椅上,他目光深沉,毫無病弱之氣:“找到行舟的屍體了沒?”
這是他的兒郎,自幼聰敏, 少勇武, 是他此生驕傲。
堂下無人應答。
秦行舟是秦家軍的脊梁,是秦家軍的魂。
沒人能接受他的死訊,他們仍期待著秦行舟縱馬歸來,喊一聲“好兄弟,隨我殺。”
他們將軍是當世第一人傑。
“哼。”秦老將軍冷哼一聲,□□駐地, 地麵裂開三寸有餘,虎老雄威在,“你們還在等什麼!”他很失望,“行舟失蹤半年了,他若是沒死,爬也爬回來了!”
還是無人應答。
有八尺長的漢子眼睛含淚:“老將軍, 我們是不知道嗎?我們這是不甘啊。我們替天家賣命, 黃沙苦水埋葬了多少兄弟,我們贏了、打怕了掘圖、打空了依然,我們將軍都說要解甲歸田了……他說大欽是我們的大欽,老皇帝不忿已久……他說戰事已了,當回京城,做他的紈絝子弟了。”
他是看著秦行舟長大的。
秦行舟少時偷雞摸狗, 混跡於京城惹的人憎狗厭。
“我沒什麼大誌氣,不想跟我爹一樣當什麼大英雄,我要睡著黃金枕,抱著白玉杯,娶十個八個老婆,生一堆孩子,我要享盡人間所有的福氣。做人就當無拘無束,逍遙自在。”
……
邊塞的雪吹不到載歌載舞的京城,秦行舟那時已經看好了好些個小娘子和煙花地的頭牌,憑著一擲千金的豪爽,他也算名譽滿京城。
若不是祖訓秦家子弟不滿二十不能破身,他應該是個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混賬。
秦行舟是被老將軍逼著去邊境的。
他看到了禿鷲般瘦弱的百姓、飄飛的柳絮、家家戶戶折柳枝,掛白幡。
“大欽打仗怎麼又輸了,憑什麼我們要和親!”
“我大欽子民怎能受外族欺辱。”
……
彼時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許下了震驚一世的宏願。
殺人是要見血的。
秦行舟吐了,他武功底子沒拉下,也不是繡花枕頭,他還是吐了。
砍下人頭的時候,力氣一定要大,不然刀會卡在頸椎骨裏。
血在流,腥鹹,臨死之人的眼神特別令人難忘。
他會死死的盯著你,喉嚨裏擠出來幾聲咆哮,像野獸,很有靈性的野獸。
但秦行舟沒有退縮。
他不喜殺人,少年人總要慈悲一些。
可要是被屠的是自家人,那點慈悲就不足為道了。
下麵的兵不知道。
他們這些叔叔伯伯還是知道的,人屠秦行舟,其實也算良善。
一陣沉默。
還是秦老將軍退了一步:“你們既然還要找就繼續找吧。”
秦行舟是被人偷襲的,失蹤的不明不白,他啞聲,“等你們找到了屍體就該死心了。”
老皇帝薨了,皇子們殺紅眼了。
本該在風口浪尖的秦家在這個關頭卻被所有人忽略了,秦行舟已死,秦老將軍時日無多。
秦家這顆大樹要倒了,不管聚集多少人,到時候都會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