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頭子, 人老了,心眼還不少。
柯明允都主動送錢了,還擱這給他們挖坑。
秦天很少出來, 即使出來也是這麼一副藏頭露尾的打扮。
非常穩健。
但王叔對秦天太熟悉了。
他手背繃起了青筋,死死的盯著秦天:“少爺。”
將軍府的大總管看著秦行舟長大的, 秦老將軍很忙, 是他教秦行舟習武練劍的。
柯明允還端著杯子,他手指捏緊,看著雙目泛紅的老人, 心下有了兩分明悟。
能被王叔稱為少爺的隻有一個人。
大欽戰神秦行舟。
恍惚離奇,又感覺理所當然。
柯明允咽下一口濃茶, 口腔裏泛起苦意, 餘韻是厚香。
他的堂弟要有福氣了,整個柯家都要有福氣了,蓋子輕磕茶杯,他轉向秦天:“恭喜。”
秦天還拎著酒, 他剛打的,還熱著的:“你喊我?”
王叔以為是秦天故意來找他的, 讓柯明允一個哥兒來也隻是掩人耳目而已:“將軍?”
秦天掀開鬥笠, 露出張英俊的麵孔。
他眉梢上揚, 唇角帶笑:“確定是我?”這不知道是狗屎運還是倒了大黴,見老人步履蹣跚,似是大悲大喜,連身子都晃悠了兩下,擰眉上前,一把扶住了王叔,沉聲道, “你沒必要騙我,我暫且信你。我失憶了,被明允救下的,一年了,機緣巧合才進了京。”
他輕功和內勁都是一流,平常不顯山漏水,這時扣住了王叔的命脈,“我見你麵善,先不殺你。”
自己若是秦行舟,那這條命就寶貴了。
敵人也多。
柯明允回神,起身去關了窗戶。
他靜站在一旁,秦天麵有霜寒,從未露出過如此殺伐果斷的一麵,很有魅力,欣賞了下:“都是自家人,說什麼殺不殺的,見外了。”
門外似乎察覺到了不對,王叔帶來的人在敲門:“王總管?”
“無事。”王叔不在乎被秦天扣著命脈,他勸退了屋外人,緊張道,“將軍失憶了?”
他看著秦天全然陌生的目光,啞然了一瞬,“沒事,活著就好,活著就好。老奴這就給將軍安排大夫。”
眼裏的淚花被他強行壓了下去,他單膝跪地,抱拳行軍禮,聲音洪亮,擲地有聲,“秦家軍王浩參見將軍。”
秦天眉心跳了兩下:“我該說免禮?”
外族人說秦行舟是人屠。
大欽百姓也認定他們秦將軍青麵獠牙,麵似鬼神,如此才能百戰不殆,其實他們將軍相當隨和,沒事也喜歡違反軍紀喝一壺熱酒。
王叔嚴肅的臉多了兩道皺褶:“多謝將軍。”
他看著秦天長大,一邊是長輩對晚輩的慈祥,一邊是士兵對主將的狂熱,秦行舟是軍骨,是軍魂,有了主將的秦家軍才是秦家軍。
昔年,秦行舟臨行前的壯語引得數萬兒郎參軍。
“大欽是我們的大欽。”
……
“我要讓掘圖伊然十室九戶無壯丁,哀聲遍鴻野。”
憤慨激昂。
字字動人心。
從少年許下宏願起,他就不是京中子弟那個浪蕩的秦行舟了,他背負著百人、千人、萬人、萬萬人的期望。
退無可退,唯有一戰。
秦行舟是個很好的主將。
他有著仗義的少年氣和足夠冷硬理智的心腸。
秦天暫且信了。
汗血寶馬拉車,蠶絲編織的旗幟。
馬車內十分寬敞,矮矮的案幾上備著點心茶水,筆墨紙硯都被固定了,熏香味很淡,但很提神。
不得不說京城人富裕,秦天看著這馬車的主架都是金絲楠木打造的,價值萬金,塗漆反著光,他猜是把夜明珠碾碎了當了塗料。
奢侈。
馬車移動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