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難免有些開始埋怨溫知求, 為何要將這樣的畫麵置於她的眼前。
數次被溫知禮三言兩語帶過的,亦或者是不鹹不淡地用別的話題替代的家庭背景,竟是如此不堪。
顏不聞無法去想象,在溫知禮鼓足勇氣逃到w市之前, 他究竟是過著怎樣壓抑沉重的生活。
錄像中, 溫母姿態高傲地睥睨著低如微塵的溫知禮, 見他乖乖聽話,便嘲諷一笑,頭也不回地離去。
偌大的客廳, 處處金碧輝煌, 流光璀璨, 唯獨握著一把剪刀安靜站在垃圾桶邊的少年, 像是再也無法被光憐憫。
這裏隻剩下了他孑然一身,周身空蕩寂靜得似是沒有半點人氣。
站至僵硬的溫知禮, 忽然動了。
他將剪刀丟開, 蹲下身開始在滿是廢物殘渣的垃圾桶裏翻找。
溫知禮的掌心平攤著, 細膩雜亂的掌紋之上,漸漸多了許多殘缺不全的黑色點狀物。
發圈被他一剪刀一剪刀絞得稀碎, 即便多數覆蓋在上層,最後翻找到的, 也終歸不可能是全部。
錄像的進度條一點點走向尾聲, 在最後的十秒中, 顏不聞看著溫知禮將失而複得的碎渣深深攥緊在掌中,那雙她往日最喜歡細細啄吻的漂亮眼睛, 此刻布滿森然陰翳,熟悉的溫潤之色早已被晦暗的瘋狂取代。
她心猛地一跳,錄像卻到了盡頭, 自動黑屏了。
顏不聞緊張地狂抓頭發,情緒完全被遠在天邊的溫知禮攪亂了。
【不聞:溫知求,你讓我看這個是什麼意思?】
【不聞:任由弟弟被生母折辱謾罵,你的態度就是冷眼旁觀?】
【不聞:說句難聽的,這是你們的家務事,我沒有資格插手去管。】
看完短短幾分鍾的監控錄像,顏不聞的心緒起伏不可謂不強烈。
但就這些關鍵畫麵以及出現人物所做出的動作及說出口的言語,顏不聞大致就可以猜想得出這是怎樣的一個病態家庭。
虛榮,攀比,勢利,人情冷漠,對人事物的取向完全排除感情因素,隻圖價值高低。
她連不曾露麵的溫父是個怎樣的人都懶得詢問,畢竟若是一個家庭中父母隻要有一方是正麵溫暖而願意給予愛的,他們的孩子就絕對不可能會變成現今這幅完全失去愛與被愛能力的可憐模樣。
她現在糟心得很,尤其是想到溫知求那句不似作假的話,顏不聞就煩躁得火氣直竄。
【救救他。】
她如何能救?
再者,選擇回去這樣一個烏煙瘴氣之地的人,不就是溫知禮他自己嗎。
心甘情願飛蛾撲火的人,她怎麼救?
那頭溫知求一直在等待著顏不聞的回應,然而消息真正傳來後,她的態度卻偏偏與他想象之中的相去甚遠。
他本信心十足,沒有女人會不為這樣的溫知禮而感到心疼憐惜,更何況他還如此珍惜他們之間僅剩的共有物。
結果,顏不聞出乎他的意料,冷心冷情。
從來都是別人在他跟前搖尾乞憐求辦事的溫知求,第一次在向別人求助的事情上陷入了兩難之中。
他疲憊地將散亂的前額劉海撥至腦後,露出冷厲厭世的麵龐。
【知求:那天在廚房裏的人是你,對吧。】
【知求:我們好好聊一聊吧,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溫知求沒有正麵回應顏不聞避讓的態度,而是直接了斷選擇好好相談。
顏不聞咬緊牙關,知道如果溫知求的這個請求她若是同意了,那麼之後,她必然無法從溫知禮的這些事情上脫身。
但她腦海裏一直盤旋著那個危險空洞的眼神,終歸是無法置之不理。
心裏一陣一陣沒由來的悲傷令顏不聞攥緊雙拳。
聽著手機鈴聲不斷奏響,她還是選擇接起了溫知求打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