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紮紮木合的石頭房子建在一處懸崖邊上。
他孤身一人住,人們早已經習慣了他的離群索居。“山崖上的紮紮木合”,人們有時候也會這麼說他。
這些年,我也不知道紮紮木合為什麼要在懸崖邊上建起一座石頭房子。房子後是一條下山的路,隻不過這條路這麼多年來,走的最多人就是他。
因為,隻有紮紮木合一個人住在崖頂,來來回回走的人就隻有他。
房子前麵十米外就是三百米深的懸崖。懸崖像個葫蘆口,上麵往前突出,下麵逐漸往回縮。崖壁上生長著藤條,密密麻麻的,藏在從山崖底部蒸騰上來的白色水汽。
這裏是一個敞亮的風口,山風從山裏吹來,這裏首當其中。就是下雨,這裏下得也比別的地方更大。
因此,山人都把這種地方稱作“風水寶地”!不過,這個“風水寶地”可不是抬舉的意思,這可是反話!
沒有人會把房子建在這樣的“風水寶地”上,除了那個“傻子紮紮木合”!
紮紮木合喜歡站在房子前麵,看著遠處的山峰。
山口在遠處形成一個大大深V形狀,透過它就是一層又一層的蒼翠山峰。
他能夠站在那裏看上大半天。到底在看什麼,我說不上來。
我也曾經陪著他看過,看來看去就是綠色的山,白色的水汽,除了那些之外,就沒有什麼。這到底能看到什麼呢?
反正我是看不出來什麼。但我相信,老爹紮紮木合肯定能看到什麼。至於是什麼,就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
我到了老爹紮紮木合的住所,天都快黑了。這個時候,他一定是在家裏。
“老爹!”我挑起來已經破破爛爛的竹簾,一邊喊他,一邊走進去。
屋子正中間的地上是一個火塘,就是在地上挖一個二十公分深淺的原坑,大小隨心,然後在上麵鋪上一層石頭,起到通風的作用。火塘上麵是一個架子,可以燒水,也可以掛上一口鍋做飯。更主要的是,它常年不滅的火可以驅散屋裏的水汽,讓它變得相對幹燥一些。
西牆是一張竹床,東牆窗戶下是一張竹桌。屋內被煙火熏得烏黑發亮。
老爹招呼我坐下。在我來之前,他正坐在火塘旁邊一邊烤火,一邊抽水煙袋。
“米瓦,”老爹紮紮木合朝我招招手,示意我坐到火塘旁邊的竹凳上。
米瓦,這是老爹紮紮木合給我起的名字,景頗語的意思是“漢族”。因為我是山下來的漢族人,所以他才這樣稱呼我。實際上,這裏所有人都這麼叫我,至於我的漢族名字高仁,就沒有幾個人知道了。
“米瓦,快來坐,剛才我就聽到你的腳步聲,聞到你帶來的酒香了!”
我笑了,看來老爹紮紮木合早就犯了酒癮了。
“別著急,看你急的,手都發抖了。這一次帶來的可不少了,夠咱們大吃大喝一頓的啦!”我把東西放在桌子上。
老爹紮紮木合迫不及待地把籃子打開,從裏麵往外翻騰著東西,他一邊翻,一邊還念叨著:“胡子魚、鵪鶉、兔子……”
最後,他來了一句:“我的酒呢?!”
我哈哈笑了,“怎麼能少了,在這裏呢?”我從身後伸出手來,手裏是兩瓶高粱酒。
山上隻有米酒。米酒口味甜,度數低,不能讓人很快進入到那種精神亢奮的狀態。但是這山下的高粱酒,是純正的糧食酒,度數大,一小口下去,就跟一團火一樣,身體裏就跟炸開了一樣,幾口下去就會飄飄然。
這種酒隻有在千裏之外的東北才能買到。因為在玉石上曾經幫過一個東北老板,報酬沒有要,隻要他隔三差五地托人帶給我幾瓶高粱酒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