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陽春三月,桃花盛開的日子,她隨祖父進宮赴宴,第一次進宮,她欣喜又緊張,但很快因為無人熟識而變得無聊,就一個人在禦花園中瞎轉,就在她以為迷路差點要哭的時候,看到了那一片桃林中,翩然飛舞的桃花雨下,一抹纖白的身影。

那是一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少年,淩空飛舞的桃花,漫天灑落,輕盈得像是五彩的蝴蝶在他身邊翩然飛舞,一身雪白的衣衫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如瀑布般流瀉而下的烏黑發絲,長長地垂到腰下,宛若最上等的絲綢般閃亮動人,美麗得極盡妖嬈的臉孔讓日月也為之失色。

眼前的一切美好的是那麼的不真切。

她瞧的癡了,想要上前,卻又害怕驚擾了這不似凡間的人兒。

可是,即便是屏住呼吸,她的突然造訪,還是擾了他。

少年突然偏過頭,白淨的膚色,宛若凝脂,陽光下亮閃著古瓷般的光,兩瓣薄潤的櫻唇緊緊的抿著,黑曜石般晶亮的雙眸沉靜的盯著她。

“對……對不起,我……”她囁喏著解釋,為自己打擾了他而抱歉。

然而,他隻那麼沉沉的盯了她一眼之後,就掉過頭去,根本不理會她的解釋,修長手指撚過肩頭的桃瓣,長長的睫毛低低垂下,唇角微翹,似發出一聲無聲的歎息般,隨後,又將桃瓣裝進了腰間一個紫色綢袋裏。

再看那桃樹底下霍然放著一把小花鋤,郭雲嵐眸露驚喜,也不顧他是否樂意,就興衝衝的跑了過去,然後,蹲在地上為他撿起了落了一地的碎紅。

當她撿了小半裙子之後,他突然開口了,“你做什麼?”他的聲音很冷,比這三月初暖乍寒的天氣還要涼,然而,真的好聽,如玉碎,如雪化,宛若天籟。

郭雲嵐欣喜揚眸,他終於跟自己說話了,忙將自己裙子裏的花瓣給他看,“我幫你一起撿。”

“不用。”他清冷拒絕,幽深黑沉的眸子裏似乎漾過一絲嫌惡與慍怒。

郭雲嵐心下一沉,從小到大,她還從未受過這樣的拒絕呢,不由得,雙眸之中很快彌漫起了水霧,但看少年轉身不理自己,又一個人背過身去,輕輕的撿起地上的一枚桃瓣,然後細細的用指尖拂去上麵沾惹的泥土,她的心牟然動了。

她倔強的又開始幫他,並且學著他的樣子,將桃瓣上沾的汙漬一一的用指尖抹掉,然後再欣喜歡快的重新放進自己的裙兜裏。

“嗬。”雖然他一直不看自己,冷漠的當自己是空氣一般,但郭雲嵐心裏卻歡快的不行,在他身邊雀躍的就像一隻小鳥似的。

“你知道嗎?我也喜歡將這些落敗的花兒撿了埋了,總覺得她們開放的時候那麼美,殘敗的時候也該有個好的歸宿。尋常,我這樣做的時候,妹妹還有其他人都說我傻,嘻嘻,想不到你竟和我一樣,也是個傻子?嗬嗬。”

她自顧自樂嗬嗬的說著,卻冷不防一抬眸,就瞧進了他深邃如海的眸裏,“你……”是因為說他也是傻子,惹他生氣了嗎?

“我……”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隻低著頭看自己新穿的繡鞋,緞麵早已被泥灰弄髒了。

“用這個吧。”他卻輕輕一歎,將腰間的綢布袋子丟進了她懷裏。

“嗯。”她驚喜非常,忙坐到一塊石頭上,將裙子裏的花瓣,盡數倒進了他的袋子裏。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由最開始的冷漠,到慢慢的接受,郭雲嵐一直不懂他為何突然變化,但是,自那以後,自己卻是唯一一個能接近他的女人。

無疑,自己對於他來說,是很特別的一個。

可,今日聽到顧清兮說最喜歡做的事便是葬花時,她的心口沒來由的痛了一下。

到底怎麼回事?真的是她想多了嗎?

“怎麼了?”顧清兮將跌落到地的杯子撿起來,然後拿起帕子擦拭她身上手上潑到的水。

郭雲嵐麵色慘白,有些無力的靠在了枕頭上,望著顧清兮擔憂的神色,虛弱的搖了搖頭,“沒什麼。”

“哪裏不舒服嗎?”顧清兮是大夫,她的突然變化自然逃不過她的眼睛,忙執起她的右手,為之把脈,還好,脈相雖弱但還比較穩,休息一下就好。

“沒事,你躺一下,盡量深呼吸幾次。”她邊說著,一邊走到小窗邊,推開了半扇窗戶,讓一絲清涼的湖麵微風吹了進來,臥室裏的空氣頓時好了許多。

郭雲嵐也覺得清爽多了,心口鬱悶之氣緩緩消散。

瞧著顧清兮一張清麗但還充滿稚氣的小臉,她暗自好笑,應該是多想了吧?

顧清兮才多大?好像隻有十二而已,而賀廉鈞今年十九,這兩人相差整整七歲。

而自己遇到他的那年,應該是在五年前,五年前賀廉鈞不過十四,而顧清兮最多七歲……

想想,太不可能了。

“怎麼一會子板著臉一會子又偷著笑了?”顧清兮坐到床頭,好奇的問。

郭雲嵐又坐直了身子,抿嘴一笑,然後道,“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