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風帶著幾份秋的清爽,秋陽穿過金黃的葉叢,打在青石板路之上。沉重的軍靴踏著蜿蜒小路而上,駐足在一棟竹樓之前。
推門而入,一手揮下上前行禮的女官,軍靴的主人放輕腳步安靜前行。沿著竹製樓梯緩步而上。步入二樓,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白色大床,和床上躺著的一捆白色繃帶。
“幹嘛來了,急著看你姐笑話?”病榻之上一道慵懶女聲傳來,白色繃帶集合體抬頭斜了來人一眼,沒好氣道。“滾滾滾,前腳老頭子,後腳小混蛋,靜養靜養,靜個屁的靜,嫌老娘傷得不夠重是吧。”
來人摘下帽子夾在腋下,一手捂臉的同時另一隻手偷偷掏出手機開始拍照,努力憋笑調侃到:"老姐你這造型是真夠可以的,萬白叢中一點墨,突出一個特立獨行,你這一套真是走在時代之前,超現虛幻主義審美集大成者呀我滴姐。"
“有屁快放沒屁快滾,完蛋玩意兒少來礙眼添堵。”床上的白色繭蛹用同樣纏滿繃帶的指間推了推架在層疊繃帶之外的那副茶色墨鏡,扭頭轉向窗外,仿佛透過層層繃帶與那茶色鏡片,審視窗外雲天之景。
“好了說正事了老姐,這次過來是老爹不放心你,讓我過來看看清靜經到底有沒有用。”年輕男子正了正臉色說到。床上女子身上白色繃帶其實是高人撰寫的道門真言《清靜經》經文,用以壓製女子身上的怪異火焰,減輕焚身之苦。
“屁用沒有,我都說了,有這玩意兒那黑火就不會發作。”女子歪過頭,敲了敲高挺鼻梁上的男款老式茶色墨鏡。“對了,回頭還是要替我向孫道長道一聲謝,那一日多虧道長在,不然你們幾個憨批就要把老娘折騰死了。”
“老姐,那天在小鎮中,你究竟看到了什麼,是什麼東西,能把你的雙眼反噬成這樣...”年輕男子望著此刻臥床不起、淒慘無比的自家姐姐,還是不由得歎了口氣問道。
“別再問了。”女子的口氣忽的變得不再那麼嘲諷。聲音逐漸舒緩而低沉,仿佛在陳述著什麼既定事實一般。“那不是人類應當知曉的事物,窺見者,當受此難,無所例外。”女子繼續怔怔望著窗外出神。
那日之所以遭受重創,便是因為她妄圖以凡人之目,窺見神明之軀。
遇見危險緊急回避是人的本鞥,而遇見未知好奇探索亦是人的本能。
如若不是那人的插手,她怕是會同撲火飛蛾一般,於戰栗、恐懼與崇拜中璀璨燃燒,自死亡之中直視神明之絕美。那種美,窒息且致命,卻又無比誘惑,讓人無法自拔、沉淪其中。
“不談這些了,大哥怎麼樣了,還在禁足中麼?”女子側過頭曲肘支起身子反問道。
“大哥嘛,禁足早就結束了,隻不過還在為那天的事內疚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窩在禁閉地。”男子撓撓臉頰無奈道。
“讓那憨貨漲漲教訓也好。”女子冷哼一聲道。自家的憨憨二號永遠都是腦子快過手一步的主。接她回家的那日關心則亂,倉促間摘下了壓製她眸中黑火的墨鏡,卻不想這一舉動險些釀成大禍。沒了墨鏡的壓製,那黑色火焰突兀迸發,如潮水般散湧開來,吞噬遇逢一切。一時間她的周圍如墜火獄,倘若不是有道門高真在場且出手果決,她可就不隻是身負重傷這點小事...
直接請上清觀主順手做一躺法事好了。
“行了行了,幸好也沒別人受傷。告訴那憨貨從禁閉地裏滾出來吧,不用猜都知道又是借酒消愁。告訴他,下次關禁閉,沒有酒喝。”
“得令,有一說一,我早就覺得大哥這禁閉關的也太舒服了,好吃好喝供著還啥都不用幹,早就該斷了他的酒了!”說起坑哥來,這他可就來勁了。男子眉飛色舞道“老姐,要不把咱哥的煙也給他掐了?”
“好啊,”女子瞥了一眼身前有點得意忘形的憨憨三號,“等我能動彈就親自與他說去,就說是他的好弟弟這般建議的。”她慕家有三憨,二憨憨她大哥,三憨憨她小弟,至於大憨憨嘛,是她那個將上清觀主手書、天雪蠶絲織就的五百道門真言裁成繃帶,把自家女兒裹成出土文物的國寶級秀逗爹。
“別別別青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男子訕訕笑道,再不敢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