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拿戒尺來。五太爺爺氣的手抖。
不用您勁費,我教訓他。徐澤遠的爺爺抄起戒尺,氣衝衝走到徐澤遠麵前。把手伸出來。
爺爺,打人是違法的。
這是家法。讓你不知理,讓你滿嘴的歪理。責罵著,不等徐澤遠伸手便狠狠抽了下去。
徐澤遠側身一閃,爺爺手裏的戒尺落了空。
爺爺您慢點,爺爺您別閃了腰。
徐澤遠想跑又無路可逃,幹脆在被圍得水泄不通的天井裏繞起圈,爺孫兩個一個追一個躲,一個求饒一個罵。圍觀的人群有看戲偷樂的,有起哄的。五太爺爺氣的滿臉通紅。
徐澤遠一邊躲閃,一邊還不忘盡孝。
爺爺,看腳下看腳下,您要是摔了,我爸還不打死我。
你個龜孫子,給我站住。爺爺氣急敗壞。不一會兒便上氣不接下氣,手拄著膝蓋大口喘著氣。
見爺爺停下,徐澤遠也稍作休息,接著講自己的一番道理。
他們要是真佛真慈悲,定能原諒我這翻苦心,明白我是為大家好。更何況還是假的。反正小人都是我來做。正所謂:怪小人之顛倒毫傑,不知惟顛倒方為小人。
惜君子之受世折磨,不知惟折磨乃見君子。後半闕從牆外傳來。
所有人尋聲望去,自然的讓出一條路來,一個身著灰白色海青的小僧人輕盈的走進來,靜的聽不到腳步聲,他進門站在門邊的桂花樹旁,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年紀,長長的眼臉,些許蒼白的清秀麵龐,清澈的月光灑在小和尚身上,像罩上了層鍍銀的薄衫,把半舊的淺灰長衫映成牙白色。他雙手合十深鞠一躬。
一行是我師父,師父派我來告訴各位施主、居士,今天的事不必放在心上,萬事皆有緣法。還有件要緊事,我師父走的匆忙,這些天山上水氣重,雖然入秋了,還是要把壩關上,做個準備防澇。
他掃了一眼徐澤遠的方向,
我師父已經替這位小施主拜了懺。
五太爺躬身相迎。
慚愧慚愧,改日還要上山拜謝。
徐澤遠一臉不屑,
亂力怪神。
爺爺‘啪的’一巴掌打著徐澤遠的額頭上。
小和尚並不惱,徐徐走到他麵前,一團和氣,他並不拿正眼瞧人,無論是誰,隻是低垂著眼瞼,和誰說話便麵朝向誰的方向,目下隻有塵埃。
無妨,佛渡有緣人,機緣未到。
小和尚微微一躬,隨即飄來一股香氣,但又不是桂花香。徐澤遠細細打量眼前這副精雕細琢的麵容,低垂的眼瞼,愈發顯得細長的眼,左眼尾快到發際線的位置有半顆綠豆大小的黑痣,一對工整烏黑的眉,高高的鼻梁泛著光澤,鼻翼對稱的毫無誤差,是徐澤遠從沒見過的好看。他從小到大隻覺得小姨是頂好看的美人兒,可眼前的這位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更沒辦法拿濁世裏的男人同他比較,隻覺得他的好看非男非女,超於凡塵,不覺喃喃道,
秀色空絕世,馨香為誰傳?
五太爺怒不可遏的嗬斥,
混賬!
草秀故春色,梅豔昔年妝。
小和尚不卑不亢接了句詩,竟替徐澤遠解了圍。
人群裏一個小孩子對著五太爺稚氣未脫的喊道,
太爺爺,飛花令。
人群裏的小孩子大人們紛紛簇擁著,帶勁,來一場飛花令。
五太爺爺看了看這一僧一少年,也甚覺有趣,平了平一直緊皺的眉頭,摞下話,
澤遠,讓後生們看看你的真本事,無論輸贏,臨走前去清風寺拜懺,我就既往不咎。
此時,徐澤遠豆大的汗珠子從額上滑到了太陽穴,他可是鎮上飛花令的頭名,他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秀’——這麼生僻的字和尚也敢接?他的大腦像高速運轉的電腦中央處理器,不知來來回回翻騰了多少遍,竟找不出一句對得上的,臨時想一句,又歸置不出合折押韻的,這起不是要在所有人麵前丟臉。
大家屏住呼吸洗耳恭聽,安靜的能聽到桂花花瓣飄落在地上的聲音。
今晚月色通透,我們不如對‘月’?和尚雖在問,但並沒看徐澤遠,隻是仰頭望月。
徐澤遠本來一片空白的大腦瞬間劃過一道彩虹,接招吧,
好,那就不拘一格,不限五言、七言、詞、歌賦。我先,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淩亂。
江上明月兩相和,潭麵無風鏡未磨。
兩人一應一喝,大家喝彩鼓掌。不知追憶了多少詩詞大家的多少佳句,直至夜深,聽乏了長輩,哄睡了孩童。人們紛紛散去,隻剩下一僧、一少年、一株糖桂花。
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