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夢裏不知身是客(1 / 3)

一聲罄的敲擊聲,在耳邊震蕩,像石子擊出一圈圈漣漪,徐澤遠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大腦皮層裏回蕩著罄的餘音,他的右手找尋似的摸向床的另一側——沒有體溫的床單。他一個機靈猛然驚醒——這回他真的醒了。林近溪消失了,消失的無聲無息,徐澤遠用手掐了掐自己的手臂,這不是夢,不是再睡一下就能醒來的噩夢,他失去了她的所有消息,他不停告訴自己睡一下,再睡一下,隻要一覺醒來林近溪就會如往常般帶著一屢晨光的溫暖躺在他身邊,湊到耳邊喊他阿遠。

他不停的回憶上周那個美好的周六——他們如常相處的最後一天。那天的天格外藍,碧藍清透,映得祈年殿的鎏金寶頂藍瓦三重簷攢尖頂熠熠生輝。徐澤遠陪林近溪到天壇公園拍照片積累素材,雜誌社裏增設了皇家園林專欄,林近溪負責撰寫天壇公園的稿件。徐母手術成功,狀況穩定,再過兩天就能出院返程,徐澤遠暫時鬆了口,加之已想出了後續的權宜之計,更是無事一身輕,他已經有一陣子沒和林近溪出來散心了,心情便如這藍天般格外清爽。

下個月我請叔叔阿姨吃飯可好?

他們出了祈年殿一路走去回音壁,林近溪聽到徐澤遠的建議並未及時回應,一側的嘴角微微翹了翹,對著圜丘的紅色宮牆、綠色琉璃瓦按下了快門,故作鎮定的,

什嘛?聽不清?

你問問叔叔阿姨想吃什麼、愛吃什麼?我做東。

奧。林近溪不停的圈定著構圖比例,不停按下手中相機的快門。

或者讓叔叔阿姨選地方,想去哪我們就去哪。

真大方。

好不好?

奧。

奧是什麼意思?徐澤遠著急,一轉身檔在林近溪的鏡頭前。

哎呀,在工作,別搗亂。林近溪推了推徐澤遠結實的胸膛——推不動。

到底怎麼了?你不想?

林近溪腮幫子一鼓,翹起的辱珠顯得人中有點短,她瞪圓了眼睛看著徐澤遠,

著急啦?

能不急嗎?

那你先急一急,誰讓你先前拒絕了我兩次,我爸媽說你對我不認真呢。

我發誓,我沒有。

哼。林近溪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卻又洋洋得意。

徐澤遠看著林近溪生氣時的樣子——微翹的唇、微翹的鼻尖、微翹的下巴,想起了他們初次見麵的那個秋夜,他知道他終歸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別動。徐澤遠接過林近溪手裏的相機給她拍特寫,你生氣的這樣子最好看。

壞死了,不許拍。林近溪用手捂自己的臉不讓他拍。

徐澤遠拉住林近溪的手,和她對視,

阿近你願意嫁給我嗎?

什麼時候?林近溪怔住了,臉上浮現出孩童般或驚恐、或意外、或喜悅、或震驚的所有微妙情緒,難以描述的表情在瞬間或雜糅或扭曲,不知如何描述。

對,就是現在。徐澤遠從沒見過林近溪此刻的表情,他很緊張,他不想搞砸,這是他第一次求婚,也是他這一生的最後一次。徐澤遠單膝跪地,他從沒想過,曾經被自己不屑或嘲笑過的‘低智’男的輕浮舉動會在他身上上演,而且如此情真意切。隻有真正陷入愛情裏的人才會被超越自我的強大力量支配,比如更努力工作;比如渾然不知的低智。我想愛是偉大的,她讓世間萬物變得美好,可是當愛是喪失理智的癡狂,它就是一種病態。

林近溪,你願意嫁給我嗎?徐澤遠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細細的素圈戒指。

林近溪嚇壞了,雙手捂住口鼻,像是被冷風僵住的雕塑。她不在意戒指是否昂貴,是否有閃閃發光克拉鑽石。

此時幾位年輕遊客被眼前的一幕打動了,他們和林近溪的表情一樣,捂住嘴摒住呼吸,等待結果。

林近溪,你願意嫁給我嗎?我一定努力讓你這一生過的幸福。

林近溪哭了,哭的無聲無息,她說不出話,隻是用力的點頭,徐澤遠把戒指套在林近溪的無名指上,繼而把她擁進懷裏,兩人無言熱吻起來,在碧空如洗的光天化日之下。一陣歡呼聲打斷了兩人,

Jal dwaetda~,

Geu reot gunyo~

幾位韓國遊客看到了他們期盼的happy ending,他們鼓著掌向徐澤遠、林近溪祝賀,一對年輕的未婚夫妻微笑揮手向這些異地的年輕人們回以禮貌的謝意。

愛本身竟如此迷人,她對所有信仰她的人們一視同仁,無關年齡,無關種族,無關生死,甚至在當今的世界還可以打破性別的界限。

步入大門,在皇穹宇(回音壁)對著正殿的甬道上,林近溪踩在甬道上唯一的一塊白色石磚上,

好奇怪,除了這一塊都是灰色石磚,你看見了嗎?

徐澤遠不等作答,手機鈴音響了起來,他看到來電不由心中一沉,是孟晨,

客戶電話,可能有有重要的事。

奧,林近溪應著拿起了相機,繼續工作。

徐澤遠心虛,自然要找個僻靜的地方接聽,他裝作若無其事,逃離林近溪的視野,信步到西配殿的後身,

孟晨,什麼事兒? 徐澤遠掃了一眼正在專心拍攝的林近溪,距離穩妥。

阿姨給我打電話,讓我們現在去醫院。

現在去醫院?明天就出院了,我原計劃晚上過去看我媽,她怎麼又給你打電話呀?我都安排好了,晚上去醫院,明天辦理出院手續,火車票也買了,明天我送她回去,順便還要去省醫院看一下。

可阿姨說明天有叔叔陪著,不用我們過去。說是現在有很重要的事,讓我們馬上過去。我已經在路上了。

唉,好吧。我現在過去,孟晨,你務必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好了。

掛了電話,徐澤遠琢磨母親的意圖,反正沒所謂,他現在已經不再苦惱自己因愛之名編造的一堆慌言了,他想出了更高明計謀,林近溪答應了自己的求婚,很快他會去見嶽父母大人,而且他要讓林近溪盡快懷孕,當一切繼承事實,一切都便都順理成章,看在孫子的份上他的母親不會見死不救,林近溪再恨他,也受不住他一輩子的軟磨硬泡。遲早有一天林近溪想得通,他對她的用心苦心,他對彼此感情的全力維護。徐澤遠打算用一種極簡的求解思路,一擊中的,永絕後患。他的如意算盤打劈啪作響,現在他還需要對林近溪撒個小慌,他去見個客戶,原計劃晚上坐火車回老家探病,如果時間來不及就直接去火車站,快則2、3天,最晚周五前返回。

當他從西配殿轉過身尋找林近溪的身影時,林近溪不見了,他匆匆找遍了回音壁東西配殿、正殿、還有貼在牆麵互相傳聲的遊客,林近溪的手機關機,徐澤遠看了看時間給林近溪留了言,當然依然是慌言,他想她可以被臨時采訪任務叫走了,剛巧手機沒電,想到這裏他趕去了醫院。

醫院裏因為床位緊張,徐父徐母提前一天辦理了出院手續,不想耽誤徐澤遠的工作自行買了回家的車票,急著叫孟晨和徐澤遠過來是為了不必興師動眾的告別,特意送了未來兒媳婦一枚24K黃金老戒指。當然等孟晨配合徐澤遠演完最後一幕後,戒指便物歸原主交還徐澤遠代持。徐澤遠見執拗不過要強的母親,便一起吃了晚飯把父母送上了南下的列車。

孟晨和徐澤遠從火車站步行至廣場,

前些天我和父母提起我們分手的事了。孟晨先開口。

他們怎麼樣?很生氣吧?

還好,沒法湊合一輩子。

謝謝他們,也謝謝謝你。

你準備什麼時候告訴他們真相?

快了。這回是你最後一次幫我。

我要搬家了。

恩,我爸媽再往你家打電話也找不到你了。

那麼,老同學,再見吧!孟晨臉上浮現出一絲煥發著神彩的笑容,伸出右手,想要用握手的方式告別昔日的情人,告別一段人生的旅途,帶著自尊華麗的轉身去擁抱她的新世界。

徐澤遠細微的查覺到孟晨的笑意,是這些年自己從未能給予過她的,他明白,孟晨一定遇到了她的Mr. R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