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是什麼?
江湖,是人心。
許久以前,玲瓏不太懂。等她懂的時候,已經躺在黑棺中。
她停下了步子,轉過身,瞧見了那說話的人。
人很美,最起碼看起來比如今的她美。有一副好身段兒,就像陽光下的花兒。怎麼看,都不應該說出如此冰冷的話。
玲瓏剛轉過身,她身邊的老人已經消失,再次出現已經到了她的身前,他的臉上笑嗬嗬的,看對方就像看著別家淘氣的熊孩子。
“老夫隻是十六年不出世,這京都竟然已經有人想隻手遮天,誰的閑事兒都敢管。”
“老先生,敬你是個快要死的……糊塗不要緊,可話,不能亂說。”來人抬手摘下了兜帽,她四周的空氣漣漪四起,整個人都清晰了起來。
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子,眉清目秀,就像玲瓏想的那樣,是個美人胚子。
老人笑了,滿臉的褶子都笑了,“真是活久了什麼人都能見著!難道你家大人沒有告訴你,七王守夜黃金樹,白龍之雪莫踏足嗎?”說著,他輕飄飄的將左手拍了出去。
整個老家的空氣一瞬間都扭曲了起來,肉眼可見的天地靈氣被這隻手吸過來,化成了一片銀杏葉。葉金黃,生機勃勃,仿佛承載著整個世界。
“不好!”那女子大驚,腳尖兒一點連忙飛退…………刹那,葉子已經到了她的身前。
“莫紅衣,莫要忘了你的身份。不然今夜那人回來,有你的苦頭吃。”女子非常不甘心,緊緊的盯著樹下的佳人。
“轟!!!”無形之力將女子拋飛,狠狠的摔出了老街,落在碎玉巷的盡頭,彈了兩下,再無聲息。一片金色光華將她籠罩,衝天而起,人已經不見了。
“廟堂裏的花朵,打架不行,論起跑路,沒幾個能有她們快的。”老人笑眯眯的收了手,回頭看向玲瓏,“別聽她們胡說八道。這老街是咱們白山草蘆的,三千年來,還沒人敢來這裏撒野。
以後我不在,這裏六妹當家。大哥親手種下的銀杏,已經等了他三千年。這院子,我們總要守好了,不能讓它白等。
二哥見首不見尾,居無定所,你要是見到非常特別的人,那一定是他了。至於四哥……”老人指了指玲瓏左腕上的碎玉霜寒鐲,“你已經見過了。”
“劍聖君白?”玲瓏眼睛一亮。
老人點了點頭,笑著做了個請的姿勢,向院裏走去,“不錯,他喜歡養牛,所以總是在白龍崖守著他的牛,很少走動的。”
玲瓏和彩彩跟著進了院子,青竹和聽雪站在遠門外,卻是不敢進。
“叫她們去老街玩兒吧,這院子,除了敲鍾的人,誰也進不來。”老人對背後的一切了如指掌,玲瓏揮了揮手,門口的兩個丫頭領命退了下去。
院子清幽,一樹,一石,一草蘆。
樹是門口的銀杏樹,樹冠將整個院子都籠罩了下去,遮天蔽日。
石是院子中間偏右的白石,上麵被人用劍削了一個平麵,可桌可坐可躺。
至於草蘆,很特別,竟然是大漠戈壁極難見到的黑竹搭建。草蘆有窗,竹編花格窗,窗下有花圃卻無花。草蘆左手有假山,藏於銀杏後,山下有一石盆,很幹。
草蘆屋簷上,懸了一個竹做的風鈴,風一吹,一片清脆的竹板聲聲。
“我叫月玲瓏,娘親取的名。”玲瓏站在草蘆的門口,看著門,就像回到了家。
老人伸出一根手指虛空點了一下,院子四周的空氣裏多了什麼,那種被人暗中注視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了。玲瓏此時很詫異,如果沒有老人的這一指,她或許從未發覺暗中的眼睛來自天上。這可不是青竹說的尾巴,來頭不小
“大哥無人知其名,二哥劍無極,我名醉紅塵。”老人看著草蘆的門,似有回憶,停了幾息,笑著道,“六妹來了,那麼這門,就由六妹來開吧。”
“好啊。我正有此意。”玲瓏笑了,抬步上前,開了門戶。
門開,一道柔和的銀色光環從腳下散開,光環上符文閃爍,銀色電光時隱時現……這一刻,整個院子隨著光環向外擴散都染上了生機。
草蘆的窗下花圃內,紅薔薇伸展著腰肢拔地而起。假山山頂有水落下,落入石盆水花泛白浪。一隻青色羽毛的鳥兒飛來,落在銀杏古樹的枝頭,清脆的叫了一聲。
“六妹可是喜歡?”醉紅塵笑嗬嗬的捋著白胡子,老臉上一片陶醉。
“喜歡。”玲瓏點了點頭,看向屋內。
草蘆內木板鋪地,左手靠牆有一灶台,右手窗下一矮桌,桌上有棋,兩側有坐塌。再向右,三道架子圍了一個三角,中間有一長榻,上垂青紗帳。
“好多書簡。”玲瓏的眼睛盯在了那些架子上。一卷卷的黑竹簡堆成了小山,讓她看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