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闌珊含著眼淚看著身前的這些大胡子,發顫的手緊緊的攥著滿是鏽跡的短劍。她有些想不明白,葉哥哥前腳剛走,怎麼他們的藏身地就被這些大胡子發現了。
每個拾荒者都有一個外人不得知的藏身地,狡兔三窟,何況是沙土裏舔血的拾荒者。
蘑菇林,這是灰色荒原裏最常見的藏身處。十幾仞高的各色蘑菇,遮天蔽日,無數妖靈、人族尋一棵毒草蛇蟲盤旋的蘑菇,用上好的斂息藥抹了全身,便可以安心的睡他個三天三夜。
蘑菇林裏蘑菇多,她們這一棵最為普通,紫色,毒蟲不少也不多,按道理,沒有可能被尋到。
“還敢反抗?”大胡子有些不耐煩,揮了揮手。身後一群如狼似虎的漢子嗷嗷叫著撲了上來。
江闌珊眼裏的淚珠兒珍珠一樣掉落,咬著貝齒,雙眼突然多了一團光,“葉哥哥,珊兒先走一步,來世,我還做你的珊兒,我想給你生猴子。”
絕望中,江闌珊的視線中仿佛看到她的葉哥哥正跑向他,他的手中有一把嶄新的劍,騎著一頭大黑馬。他如今看起來,再不是那個為了保全她隱忍躲避的刨沙者,而是一個遊俠。在他的身後,一展黑旗飄揚,有數不清的黑騎士跟著,似乎要把這個天地斬碎。
“我的葉哥哥,果然不是普通人呢。我死了,他就少了累贅,再也無需隱藏自己的劍心。”江闌珊的手一緊,可脖子上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出現。眼前一花,無數猙獰的大胡子慘叫著倒了下去。就像夏天割倒的打豬草,齊刷刷的,真好看。
“珊兒。”葉一叢怒吼著撲了過來,一把將江闌珊抱在懷裏。
旁邊的芸菲瑤打了個眼色,純燕撇了撇嘴,捏著江闌珊手裏的短劍一抽,將少女從絕望中拉了回來。
“哇………………葉哥哥,你怎麼才回來啊,嗚嗚嗚……”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以後去哪兒都帶著你,要死,我們也死在一塊兒。”
“嗚嗚嗚……我不想死。可嗚嗚…………我不會讓他們碰著了我,我是葉哥哥的…………”
“……”
“咳咳。”芸菲瑤實在看不下去,作為一個兩世為人的‘過來人’,她還是有些吃不慣這‘狗糧’。
聽到輕咳的聲音,少女眼含淚花看向她,隻一眼,少女的眼中多一抹讓人側目的光,‘噗通’一聲,少女跪了下去,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求仙子收葉哥哥為徒,葉哥哥劍心天成,要不是因為我,也不至於棄劍刨沙。”
“別,珊兒別亂說。”葉一叢連忙拉住這個傻丫頭。他自然知道闌珊是為了他好,可是他自己清楚,麵前的這位不是自己能追隨的。一十八騎均為女子,另外還有兩個腳不沾地飄著走的貼身近衛。他一個男子,怎麼可能有機會。
果然,那領頭的女子搖了搖頭。
“我的身邊不留男子。”芸菲瑤看了一眼這對兒鴛鴦,打馬前行,“既然人找到了,就帶路吧,希望不會太晚。”
……
老沙坑一百零八哨,這是人族東方最後的防線一角。過了這條線,就是真正的埋骨之地,三靈戰場。
雖說是哨所,可與孤城無異。灰黑色的城牆足有百仞,孤零零的立在灰黑色的荒原上,遠遠的看去,就像一座鼎。
江老三是第七哨的都尉,自從被指派到這裏,他就沒想過要活著回去。
可如今,他想多活一會兒,至少能讓他等到援軍,把這一城的百姓傳送走。
“兄弟們,站起來,死也要站著死。”他在城牆上怒吼著,手裏的大旗指天,預要刺破蒼穹,“隻要站著,那些砸碎就會以為我們還有兵,就不會一湧而上。我們的身後,是老人,是女人,是孩子,是我們發誓用生命守護的。不要讓我江老三瞧不起你們,老子知道你們經常在私底下埋汰我,說我是個不吉利的玩意兒,來著這裏正好是個三七。”
“大人……”有哨兵哽咽著站了起來,咬著牙,任由血水從身體裏流淌,腰杆挺得直直的,怒視著崗哨下麵。
更多的哨兵卻是笑著,滿臉血汙的咧著嘴,看著他們的大旗和舉旗的人。
“老子告訴你們,老子和這座崗哨,就是對麵這些妖靈的三七。隻要等到援軍把百姓撤走,老子就和他們玉石俱焚。兄弟們…………”江老三怒嚎著,兩眼爆睜,“現在你們想走的,趕快走。我不算你們是逃兵,走的遠遠的,別在回來。”
“我呸,大人你想自己當英雄,沒門,我們就不走。”一個哨兵扶著城牆站了起來。
“江老三,老子從來都不服你。但今天你真特麼爺們,老子服了,要是有來世,老子還做你的兵,殺他個天翻地覆。”
“還有我。”
“我,還有我……”
“……算我一個……”
“走啥咧,走了那些美嬌娘就記不得俺咧,俺還要給娃子留個好名聲,他的爹爹,也是站著死的硬漢,硬邦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