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天,冰兒都一下班就直奔李慕唐的診所。
平常,李慕唐每日三餐,都十分簡陋,早餐自己衝杯牛奶,烤片吐司就解決了,餐和晚餐多半都是朱珠或小田她們打電話叫便當來吃,“便當”是這個工業社會的新興行業,專為了這些忙碌得無暇做飯的人而產生的。所以,診所後麵雖然也有廚房和餐廳,卻如同虛設。
冰兒既然每晚七點鍾就來,他們的便當就多叫一份;冰兒會乖乖的陪他們吃便當。然後,她就在診所裏整理被病人弄亂的書報雜誌,每當有母親拖兒帶女來看病時,她也會幫人照顧孩。她隻是不走進診療室,李慕唐後來發現,她很怕看到打針,也不能見到血。
冰兒的“報到”,帶給診所小小的震動。朱珠說:
“看樣,快了快了!”
“什麼東西快了快了?”雅-問。
“我們的李醫生,快被套牢了。”
“什麼快被套牢了?是已經套牢了□!”
兩個女孩就“格格格”的笑了起來。然後,雅-問:
“你家的魚池還擱在那兒呀!”“沒有白擱著,這幾周,我哥哥和他的同事們都來釣魚,上星期釣起一條八斤重的大鯉魚,三個人合力才把它拖上岸,好好玩啊!……”朱珠和她的魚池,談論的聲音那麼近的蕩在耳邊,那事情已距離他十萬八千裏遠。真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他才真會去那魚池釣魚。他想著,不自禁的看看窗外,又看看手表,冰兒怎麼還沒來呢?那種期待的情緒,已經把他所有的思緒占滿了,把他的意誌控製了。
一連三天,都在天堂。
冰兒那麼乖巧,那麼寧靜。坐在候診室裏,一坐就是整個晚上,如果候診室裏不需要她工作,她就捧著本小說,在台燈下細細閱讀著。有時,李慕唐會不相信,這就是那個會鬧會叫會服毒會拚命的女孩。這三天,她溫柔得就像國的一句成語“靜若處”。每晚,當李慕唐的工作結束後,他們就會手攜著手的上了樓,到了樓上房間裏,房門一合上,冰兒就會熱烈的投入他懷,用雙手環抱著他的腰,把麵頰緊偎在他的肩上,在他耳畔反覆的低喊:“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哦!”
“唔,”他哼著,被她的熱情擾得全身熱烘烘的。“我不是一直在你視線之內嗎?”“視線之內?”她驚呼著:“太陽也在我的視線之內呀,星星也在我的視線之內呀!你是醫生,一定可以知道人類的視線,最遠可以達到多遠……”她垂下睫毛,推開他的身,受傷的說:“老天,你一定‘不想我’!”“誰說我不想你?”他慌忙把她拉回懷。“我每天一睜開眼睛就開始想你,到了五點鍾就心神不寧,看窗總要看上幾百次,每當有人推門進來,就以為是你。”他盯著她。“早知愛情這麼讓人神魂不定,真不該讓自己陷進來。”
“你後悔啦?”她問。“才怪!”於是,他會緊擁著她,給她一個熱烈的,纏綿的吻。這吻往往把兩人間的氣氛弄得緊張起來,她那柔軟的身,散放著那麼強大的熱力,他會不可自持。可是,她總是及時擺脫了他,跑去燒開水,衝茶……把他按進沙發深處,為他按摩,讓他放鬆那緊張的肌肉。
有一次,她垂著眼瞼,半含羞澀半含愁的說:
“我並不是保守,隻是不想讓我們的關係變成彼此的一種責任。你是那種死心眼的人,你說過,我對你的了解並不深。而且,這一切發展得太快了。我不想……造成你的心理負擔。”
冰兒啊,你對人性,怎能了解得如此透徹呢?
所以,他們在接下來的兩小時裏,都會非常平靜,非常甜蜜,非常溫柔的度過去。他們談小說,談人生,談彼此的過去,談理想,談抱負……時光匆匆,兩小時總是不夠用。為了堅持他必須有足夠的睡眠,她在一點鍾以前一定回她的“女生宿舍”。這兩小時,是李慕唐從沒享受過的生活。雖不喝酒,醉意總是徊蕩在空氣裏。她的眼波如酒,她的笑語如酒,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令人醉。有時,他會被自己那強烈的感情所驚懾住,他想,他就是醉死在她的懷裏,也是“死亦無悔”。這種“浪漫”的想法會讓他自己嚇一跳,原來“浪漫”也是“傳染病”啊!冰兒有很好的歌喉;甜蜜、磁性,微微帶點童音。李慕唐一直記得冰兒喝醉酒,唱的那支“就這樣陪著你走遍天之涯”,但是,和她交往後,她就絕口不唱那支歌。她依然喜歡哼哼唱唱,有時,他躺在安樂椅裏,她會坐在他麵前的地毯上,把頭依偎在他的膝頭,輕輕的哼著歌。他對流行歌曲一向不熟悉,聽不出她在哼些什麼,隻覺得她的聲音裏,帶著醉死人的溫柔。“你在唱什麼呢?”有次,他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