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頸之後一陣陰風卷過,每個毛孔都能感受到那透心的涼意,卷起一縷青絲縈繞在耳畔,楚輕安的眼神卻不自覺的向上飄去,落在那遠處一處黑影之上。熟悉而陌生。
強烈的預感推動著楚輕安向那廢墟之中走去,那獨自屹立在碎石瓦礫中,沉浸在漫長黑夜之中,躲在層層薄紗般的霧氣之後的,究竟是甚麼?
平日裏演武場上即便是深夜也有弟子看守,今夜不知為何卻空無一人。或許是都去看守各門各派的弟子了罷。
緩步走上那石階,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急促了起來。待走的近些,楚輕安已然能看出,那綁在木樁之上的乃是一個人。一個衣衫襤褸,滿身血痕,披頭散發,不成人形的人。
那人的身影為何如此眼熟?
鞋尖已被雨水浸濕,冰冷的觸感令楚輕安十分清醒,內心中強烈的預感讓她不禁開始思考,眼前這個人,會不會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刀雪客?顫抖的指尖緩緩靠近那低垂著的臉龐,楚輕安眼中閃爍的淚光是黑暗之中唯一的晶瑩。
當那冰冷的指尖觸碰那粗糙而冰涼的肌膚之時,楚輕安不禁打了個寒顫,她多渴望能早日與刀雪客相會,卻又不敢相信真的是此時此刻,眼前這個人。
緩緩抬起那人的頭,撥開緊貼在臉上的頭發,露出那熟悉的麵龐,卻無一絲血色,滿是傷痕的臉上多了幾分滄桑,緊閉的雙唇微微顫動者著,還有清晰的牙印。眼神掃過那裸露的肌膚上的每一處血痕,都像是一把鋼刀,結結實實的砍在了楚輕安心上。
“雪哥哥,雪哥哥......”
楚輕安輕聲呼喚著刀雪客,眼中早已溢滿了淚水,本就因為黑暗而無比狹窄的視線再度模糊,楚輕安抹去那滾落的淚珠,將顫顫巍巍的手指伸到刀雪客的鼻底,直到感受到那微弱而溫暖的氣息,才破涕為笑:“雪哥哥沒事,太好了雪哥哥沒事!”
可縱然刀雪客還吊這一口氣,眼前的形式也是不容樂觀,楚輕安急忙將那雪岩修雲草製成的藥丸喂刀雪客服下,此藥經過楚輕安一番苦心研究,不僅能恢複內力,亦能治療內傷,調養氣血。不過楚輕安寧願刀雪客永遠也不要用的它。
刀雪客喉頭一動,本能的將藥丸吞下,還未見蘇醒,楚輕安先將緊縛住他的繩索解開,刀雪客四肢無力的向前倒去,楚輕安急忙擋在他身前將其扶住,沉重的身軀壓在後背,令她喘不過氣來。
楚輕安艱難的轉過身子,麵對著刀雪客,扶住他的肩膀,將他拖到一旁的石階上,自己屈膝坐下,讓刀雪客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的腿上。楚輕安不是沒想過帶刀雪客下山,隻是那未免有些不切實際。若是刀雪客武功恢複,兩人或能殺出一條路。隻是如今若想憑她一個之力將刀雪客拖下山去,簡直是難如登天。
演武場上除他二人外再無別人,若是運氣好,姑且能熬到後半夜,再找地方藏身。此時去找庇護所,大概率會被弟子截下,功虧一簣。
再者,不到萬不得已之時,她也不想與一葉劍門徹底決裂,畢竟,這裏是她的家。隻不過現在的一葉劍門,被一個道貌岸然的小人竊據罷了。
此時的楚輕安隻能在心中祈禱,祈禱刀雪客早日蘇醒,也祈禱不要被人發現,兩人單薄的身影在長夜的冷風之中微微顫動著,可縱然刀雪客立即醒來,他的內力未必也能立即恢複,這將是個漫長的過程,需要悉心調養。
她一心一意關注著刀雪客的情況,絲毫不敢分神,就連原先綁著刀雪客的木樁一旁的佛龕也沒有察覺。直到那黯淡的玉佛在黑夜之中閃爍光芒之時,讓精神緊繃的楚輕安著實嚇了一跳。
她輕輕抬起刀雪客的後腦,讓他平躺在石階之上,緩步來到佛龕前,兩眼癡癡的看著那尊雕工極為精美的玉佛像,那曾經在一葉劍門,惹出滔天巨禍的佛像,竟又出現在此地。
“玉佛怎麼會在這裏,它不是應該在應無疾手中麼?”
楚輕安正疑惑間,手指已然不受控製的伸向玉佛,在接觸冰冷佛像的一瞬間,身子好似觸電般抖動了幾下,將其捧在手中細看,竟心生一種厭惡之情。可轉念一想:“這玉佛本是客雪山莊之物,或許對雪哥哥極有幫助,雖不知它為何出現在此,也要讓它物歸原主了。”
遂將那玉佛藏在肥大的外衫之中,緊緊裹著,又小跑回了刀雪客身邊,重新扶起他。冰冷的玉佛緊緊貼在胸口,可寒意卻逐漸消退。
不知等了多久,楚輕安已然有些麻木,眼皮也好似千斤重,不斷下沉,眼前的視線也逐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