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黃奎新一番話雖說有理,但那群性如烈火的將軍剛領了聖旨,正欲建功立業,聞聽此言,便冷言譏諷道:“哼,聖命既出,豈有戲言?再者朝鷹族一日不除,便是我大薑的心腹大患,黃大人竟說出此話,莫不是你也是那朝鷹族的細作麼!”
“正是如此!”“分明是細作,奸佞!”武將們一片附和,文臣們卻陷入了沉默,那黃奎新依舊據理力爭道:“並非我有意不讓諸位將軍建功立業,隻是戰端一啟,便是白骨千裏,屍山血海啊!休說那朝鷹族的百姓遭殃,便是我中土的男兒難道也要因為你們的無端猜忌,好勝之心,功績虛名而橫死他鄉麼!同樣是黎民百姓,何故厚此而薄彼?”
“可若是不消滅朝鷹族,他們卷土重來,豈不是又要讓我們中土的百姓受苦受難?”
“他們若興兵來犯,以我大薑之國力,有高牆深壘,強弩,弓箭,滾石檑木,將士英勇,必可退敵。又豈懼他小小的朝鷹族?隻是據守城池遠比攻城拔寨要輕鬆許多,各位將軍皆是身經百戰,自然知曉但凡攻城若無數倍兵力簡直難如登天,若我們前往南疆廝殺,不如朝鷹族舒適地形,又會水土不服以致損兵折將。若是在中土之上,他們興兵來犯,我們以逸待勞,將其擊潰豈不是易如反掌?”
“再者他們若北上來犯,自是理虧,我們固守禦敵正合天意,豈有不勝之力?還望諸位將軍,慎重!也請陛下,三思!”
小小一介新上任的伏文侍郎,黃奎新唇槍舌劍,與武官們就要展開一番唇槍舌戰,可中平帝忽然打斷他們說道:“夠了,朕已有決斷。”大臣們屏住呼吸,隻等他下旨。但聞正光帝說道:“朝鷹族頑固不化,隻怕是賊心難死,此次南征勢在必行,豈有你一小小伏文侍郎,妄論天數天意?”
將軍們聞言皆大喜,一齊拜道:“陛下聖明!”文官們大都也讚成南征,故而並不出麵進言。倒是那黃奎新仍不肯作罷,跪伏在地,痛哭流涕。正光帝遂問道:“為何如此悲痛?你所為何哭?”黃奎新回道:“臣是在為朝鷹族的百姓而哭,為我中土的百姓而哭,為那三十餘萬出征的將士而哭!”
正光帝聞言心中大為不悅,自己千辛萬苦才有將軍國大事攬於一身,而這黃奎新此言分明是在諷刺自己葬送了幾十萬大軍的性命,令中土百姓家破人亡,故而心生怒火,怒斥道:“大膽黃奎新!朕遇出兵南征,你卻口出狂言,亂我軍心,說出如此不祥之言,莫不是要我大軍盡皆死在南疆麼!來人呐!”
殿門禦林軍轉入殿中,下跪說道:“在!”正光帝將衣袖一振,負手命令道:“將這狂徒推出殿外斬首!”禦林軍領命遵旨,就要上前將那黃奎新拖走,誰知他竟奮力掙脫,再度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下響頭,額頭依然滲出血來,老淚縱橫,淚流滿麵道:“陛下!臣雖死無憾,隻是尚有肺腑之言,請陛下聖斷!”
正光帝見他如此悲愴,隻好答應,不耐煩的說道:“速速講來。”那黃奎新血淚交融,哽咽著說道:“若陛下執意出兵,就請於開春之後再行南征,此時正值初冬,若大軍奔赴南境必然水土不服,易患疾病,於我軍不利。還望陛下三思,推遲出兵,臣,雖死無憾!”
那黃奎新淚眼朦朧,一字一頓,正光帝也難免動容,生怕自己心軟,便轉過身去,聲音已然有些顫抖:“推出去。”“陛下,保重!”那黃奎新便被禦林軍拖出天明殿與殿門前斬首,禦林軍回報殿上:“黃奎新已然伏法!”誰也沒有發現那背對著百官的正光帝竟滾下兩行熱淚。
“朕方攬權在手,根基尚淺,朝廷百官多結交朋黨,此時萬萬不可與朝中百官背道而馳。殺你,也是出於無奈。”正光帝長歎一口氣,又下旨吩咐道:“傳朕旨意,推遲出兵。暫且休養數月,囤積糧草軍械,度過嚴冬。待來年春暖花開,草軟沙暖,正好廝殺,再行南征。退朝罷。”
早朝方退,那潘總管便攜著那聖旨快馬前往順明王府。剛一下馬便被家丁攔下:“來者何人?”潘總管一臉傲氣的捧起那聖旨罵道:“睜大你們的狗眼,好好看看,此乃聖旨,還不速速叫那應無疾出來接旨!”
兩名家丁慌忙跪下,連頭也不敢抬,如實說道:“回稟公公,我家王爺身負重傷,久治不愈,已然命在旦夕,此時隻怕,隻怕不能出迎接旨!”那潘總管則是陰陽怪氣的說道:“喲,應無疾還沒斷氣呐?既沒斷氣,架子還如此之大,竟然敢不出迎聖旨?罷了罷了,咱家便隨他一次,入府宣旨罷。”
一腳踢開兩名家丁,帶著一群太監便闖進了順明王府,有那聖旨在前一路無人敢上前阻攔,直到那應無疾臥房門前,潘總管拉長著聲音喊道:“東陵王,應無疾,接旨——”而那應無疾正目光呆滯的躺在床榻之上,身旁的侍女正跪著喂他喝米粥,更送入口中又從嘴角流出,極為狼狽醃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