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神識去感覺畢竟與身體的五感是截然不同的,跟指掌觸摸不能比,她滿手冰涼,像抓住了一握冰絲,卻是柔膩滑手的。從指縫間滑出去的觸感,比神識清晰了百倍,以前沒有少做這件事,但那些觸感全都不能跟這一次相比——顏曉棠陡然間醒悟過來伯兮找她動手的意圖,急忙撒手要退已經來不及了。
伯兮一回身已經握住了她這隻手,拇指食指一捏她拇指指根,眼瞼就是一跳,雙唇分開不知是要吐氣還是吸氣,跟著就立即甩開她的手,帶冰紋的眼瞳盯著她這隻手,根本不向上抬起來,一邊說:“是你……”一邊的,耳朵就可疑地紅了起來。
顏曉棠極少時候覺得臉上燒:以前年紀小,又仗著伯兮看不見她,貌似幹了不少事情,她知道指望一件發生過的事永遠隱瞞下去太天真,但這當麵揭穿的報應會不會來太快!?她都僵了,連手都保持被伯兮甩開的樣子支在兩人之間,縮不回來。
該說什麼?說什麼他會好過點?不對不對,一定可以找個理由,比如以前那麼做是為了查看他的身體是不是無恙,可哪有每天查探的!?
顏曉棠全身燒漲的血液都要把她自己給化了,好想剁手,然後指著自己的手說:“我不認識它!真的,你信我!”世上再沒有比現在更尷尬的一幕了,心疼?悶氣?能變成臉皮現抹到臉上嗎?
支支吾吾的,顏曉棠聽見自己不過腦的話:“你、你臉紅什麼?我又沒摸什麼不該摸的地方……”她在內心哀嚎,天上真有神仙的話,誰能把她的嘴堵上。
伯兮的耳朵已經紅得不能看了,連下唇都被他咬得走了樣,被師弟非禮,這要是氣急敗壞起來,會殺她滅口嗎?
顏曉棠什麼都缺就是不缺膽子,反正都開了口,那就一次說清楚好了,她突然拔高聲音道:“你洗澡脫衣服的時候,我可都是走開了的!你自己多疑在水裏東張西望,怪不到我頭上!”
死了……明年今日一定是她祭日,顏曉棠說完就知道不好了,就隻有那一次時機不對看到伯兮露半個腦袋在水麵東望望西望望的,怎麼偏想起來在這時候提,這都不算欲蓋彌彰的話,就隻能用此地無銀三百兩來形容了。
她雖然從來不是個巧舌如簧的,舌頭卻沒笨到哪裏去過,今天命犯太歲,說一句給自己抹黑一次,再抹下去就漆黑了。
估摸著惱羞成怒的,伯兮要麼掉頭離開從此遠離她,要麼就是吞月赤髓劍體擺陣把她切得渣都不剩,大概沒有第三個選擇,顏曉棠什麼準備都做好了,要她不還手不可能,打不打得過再說。
伯兮的耳朵紅成了辣椒尖,多次洗髓伐脈後,他的模樣恐怕永遠都會保持在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這年紀可以說大,也可以說小,冷漠起來無遠弗屆,當下嘛,跟徙禦差不多,被耳朵帶害,一臉可以掐出水的嫩樣,就這樣的觀感,顏曉棠會怕?
“大師兄,不止有師父關心你,我……”顏曉棠明知自己的臉還在燥著,就試圖拉近距離了,她知道她的野心很大,且從不知收斂。
伯兮打斷了她:“你怎麼知道南赭國?還知道孟家?”
顏曉棠用目光點了一下伯兮腳下:“你已經知道是我了,還一直踩著那石頭尖說話不疼?”咄咄逼人掌握談話方向的本事,在她麵前,伯兮遠不夠看。
伯兮挪了一步,再來問氣勢可就不行了。
“你到底從哪知道的?”
顏曉棠走到水邊,蹲下去用水拍了拍臉,感覺腦仁沒再亂甩了以後,才說:“‘師祖’,她告訴我的。”
伯兮道:“她不是‘師祖’。”
“那你過去的事情,除了師父師祖,還有誰知道?”顏曉棠立即接話問道。
靜下來的水麵倒映著伯兮的身影,袍服高冠,站在這種山毛野地裏都能站出一派廟堂難及的仙家氣派,當真好人品,不過更好的是他的腦子很清醒,追上來不是為了算五年裏被顏曉棠非禮的帳,而是來問有關南赭和孟家的事,明明耳朵都燒紅了,還能夠理智到這地步,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太微仙宗裏肯定不止召南一個人知道伯兮的來曆,堂堂掌教離開宗門前往南境,還帶回來一個孩子,不會是一兩天的事,也不會無人問起,肯定還有人知情。
不過伯兮搖了搖頭:“都不是。”
顏曉棠聽懂了,他意思不是太微仙宗裏的人,在伯兮剛想把話說全時,她已經接上了:“寒瓊仙闕?”
伯兮露出小小愕然的神情,沒想到顏曉棠反應這麼快?他跟顏曉棠視線一對,顏曉棠那得意樣子簡直沒遮沒掩,矮垛垛的時候因為是孩子,並不奇怪,都這麼大了,還肆無忌憚的,簡直叛逆!
伯兮扭開頭道:“無法判斷。”
“總之,有人盯上你了,而且絕對不是跟師父一路的。”顏曉棠站起來,抄手問道:“你有什麼打算?要不要去寒瓊仙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