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場麵有點奇怪,趙四公子幹什麼要牽著另外一個男子?
盧子平和付閑互換了一個眼神,約莫是想到什麼地方去了,也不能怪他們胡思亂想,伯兮就沒有一丁點醉漢的樣子,別人撒潑、多話、臉紅等等,他身上是絕對沒有的,不是熟悉了解他的人,別想看出來他已經喝醉了。
盡管他們已經從甘儀嘴裏知道,這位趙家大公子前一晚被桂仙釀灌醉,可青天白日的這麼一看,冰削泉浸一樣的人,通身仙氣繾綣,跟“醉”這個字眼實在是搭不上邊,就沒往喝醉上麵去想。
既然是清醒的,還要手拉著手,這個……
可是不容他們多話,山道邊想穿過一天門逃下山避火的棲遲宮弟子看到了伯兮,立即便是一聲嘶啞地慘叫:“娘呀!!是伯、伯、伯兮——”
說著連滾帶爬,蹭著泥扒著草地飛快逃遠,顏曉棠也不阻止,對盧子平等人點一下頭,牽著伯兮往上走。
付閑一扯盧子平,悶聲不響跟了上去,明明好不容易才逃下來,漢白玉石階上還有薄雪蓋不住的血,宰丞大人怕還是怕的,卻不想錯過。
作為文臣,他對很多傳言的事情保持著懷疑的態度,並不會人雲亦雲地立即相信,在他看來,昨夜的趙四公子更像是一個厲害過頭的江湖人,而非仙人,因為棲遲宮的長老從來沒有過仙人的樣子,徹頭徹尾的市儈貪婪——不過身為臣子,主君怎麼安排便該怎麼順勢助力,如果今日命喪於此,到死他心裏還會覺得不值,替甘儀不值。
這些布置耗費了甘儀多少心力,可謂煞費苦心,最後,還要把文武臂助填進去,付閑認為代價過重,甚至一度懷疑甘儀是否不夠理智,耽於“仙人”的幻夢裏失去了清明。
而現在,付閑通身涼透,嗬氣成霜,每一腳落地便踩出踏上薄雪的“咯吱”聲,還止不住地想發抖,這不是幻夢,也不是人雲亦雲的不實吹噓,他不想錯過,也舍不得錯過這樣的機會,哪怕不敢跟得太近顯得冒犯,隻是遠遠的跟隨,就不知是世間多少凡人求而不得的機會了。
顏曉棠回頭看了一眼跟著的幾個人,心裏頭不太高興,並非嫉妒,隻是單純地不高興:伯兮是她一個人的,他被人詆毀她會不高興,看他的人換種目光,她也會不高興。
但這會不是計較的時候,隨著他們走上去,越來越多的棲遲宮弟子認出伯兮,一如她所料,內門把帶有伯兮畫影的玉簡發放到了所有外門,托了被通緝的福,外門的每個弟子都認得出伯兮。
有冰雪劍意在前,伯兮的身份確鑿無疑。
見到伯兮,氣勢洶洶的棲遲宮弟子一個接一個地魂飛膽喪。身為太微仙宗外門,聽到的傳言比外間散修自然多得多,伯兮究竟是什麼人?三十年前,他是掌教座下的親傳大弟子,由掌教真人的師父親自指定的紫極生滅劍修煉者,更親自教授引導——現如今,他是太微仙宗十淵牢裏唯一逃出的叛宗弟子,仙宗內門通緝五年無果,緝捕他的執法長老卞青真人死在他劍下,圍捕的執法弟子全部失蹤,隻留下執法長老的親傳弟子泉飛的屍體。
這些消息林林總總,給了伯兮另一副麵孔,天賦卓絕,背師叛宗,殘忍嗜殺,凶厲狠毒,毫無人性!
還有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言,將伯兮描畫得更加陰暗不堪,最終,他在外門弟子心裏變成了一頭野獸,也就是卞青口中的“孽畜”,喪人倫,滅人性,甚至偏離了“人”這個定義,仿佛伯兮隻要見到他們,就會撲上來撕咬他們的喉嚨。
他比畫影上更俊美,眉峰如鞘,斂起眼底劍芒,偏眼尾帶著一抹淡紅,豔如冰痕淺瀨,似妖似魔……一見驚魂!
不知道“伯兮”這名字的,會視他為仙,知道的,會視他如魔。
付閑跟在後麵,親眼見證了之前還個個身手敏捷,砍殺起朝廷大臣來毫不猶豫的棲遲宮弟子如何狼狽的,他們一個個的連站都站不直了,大多數在地上爬,手腳並用,爬一身的雪和血,鼻涕眼淚橫流。哭爹喊娘的有,發不出完整字句的更多。
伯兮每踏上一級石階,就必然有一個或者多個棲遲宮弟子癱到地上去,怕到整張臉變形,甚至還有擠在一堆,把同伴推向自己身前的,種種醜態不一而足,叫付閑看得大開眼界。
宰丞大人活了幾十年,硬是沒有見過幾百個凶徒,怕一個人怕到屁滾尿流境地的大場麵……
穀風沒有跟顏曉棠一道,他在茶肆裏找水喝,盧子平和付閑,還有活下來的不多幾個人就隻看到了顏曉棠和伯兮,也隻有這幾個人看到了棲遲宮在伯兮麵前紙糊一樣的……戰鬥力?不,照麵就嚇癱了,哪裏有戰鬥力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