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的提升不僅僅是淬體洗煉,還有心境的提升在內,伯兮這五年裏不斷重複的,僅限在築基期這一道門檻上,他過去沒有江朝夕的境界,現在更加沒有,哪怕每次淬煉身體心境亦有部分提升,可總是不如往更高處走的人得到的多。
就在這樣的心境意誌對抗中,伯兮被江朝夕一語中的——他的第一重紫極生滅劍劍訣並未完全煉成,存在很大的破綻,這破綻就在伯兮劍勢裏。
紫極生滅劍專取奇難之徑,劍勢中要求持劍人的心境“萬死無生,唯我無他”,用旁人的目光看伯兮可以做到,連授業的師祖也死在他劍下,這不是唯我無他嗎?
伯兮或許可以做到對自己的萬死無生,但很可憐的,他舍得舍棄性命的時候隻做了一件事——保護師弟。
萬死無生,他做不到。唯我無他也做不到。
孤劍難成,伯兮剛剛感覺到識海裏一陣撕裂的痛苦,江朝夕這等問鼎世間的大能馬上就察覺到了轉機,江朝夕不再動用法寶和真元,隻用神識為兵器,在劍陣裏肆虐破壞,幾息之後,劍陣潰散——木石塵煙緩緩落下去,江朝夕渾身血淋淋地立在地麵幾丈高處,正要放聲大笑,忽然發現灰煙之後不是凡塵裏城池的景象,而是環繞無數層的澄罡鏈!?
江朝夕真元一動,卻發現澄罡鏈外有阻礙,把他的控製隔離了。
在江朝夕嗆出口血的時候,澄罡鏈越卷越小,越縮越短,把江朝夕裹在了裏麵,而且不斷地勒緊,伯兮沒有法寶兵器可用,借助澄罡鏈反過來困住江朝夕。
江朝夕趕緊放出真元壁障,然而伯兮的劍陣消耗來自於他,他自己放出的火蓮也消耗了不少,再支撐片刻,真元障壁就要不行了。
江朝夕放出去漫無目的胡亂攻擊的神識依然找不到伯兮身在何處。江朝夕不得不想到自身真元耗盡後的景象,自問……伯兮的劍招躲得開嗎?
他那兩個師侄杞無憂和樂無聽,不知逃出去多遠,如何指望得上?就算他們在,又怎麼可能抵擋得住伯兮的鋒芒。
“伯兮,我想兩敗俱傷非你所願吧?”自元嬰境界起,修者有了一個神通,自爆元嬰,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會用的招數,殺敵八百自傷一千。
難耐而漫長的幾息後,江朝夕雖然沒有等到伯兮表態,但伯兮情緒裏的東西也瞞不過去,江朝夕生平第一次這麼憋屈,但為了不真的走到魚死網破的地步,他這般自詡長輩的,必須率先邁出退讓的一步。
“我們修者,言出法隨,我便在此立誓:今日你放我出去我立即返回南境,絕不再踏入北境地界。”
由江朝夕親口說出來,伯兮願意相信,隻不過他此時情況比江朝夕更糟,勉強維持罷了,江朝夕要是發現,隻怕會立即毀誓,所以他必須做出好像占了上風的姿態。
囂張這種東西,伯兮是沒有刻意做過的,不過看就看得太多了——身旁有個囂張得無法無天,有時候在召南麵前都不見得收斂的師弟,想不熟都不行,這一想,就想起師弟們身上隻有一、兩件法寶傍身,淒慘無比……他有主意了。
“所有法寶留下。”
乍一聽到的時候,江朝夕是不信的,伯兮啊——那可是擁有三千年來僅此一個的吞月赤髓劍體的天才,就算被打落了境界,就算被原本的宗門通緝追殺,就算在外麵浪跡了五年多……怎麼就學會了打劫呢!?誰教他的!?這種掉身價落麵子的……而且還要“所有法寶”!所有的!
他堂堂寒瓊仙闕代掌教,何等人物!居然被打劫!?
不過比起死在伯兮劍下一個比一個名頭大的人物來說,被打劫,而後還留著命回去,似乎該值得慶幸……江朝夕欲哭無淚,他隱約能感覺到伯兮一開始在賁雲車上時並沒有辦法強到現在的程度,要是他最初不帶著逗弄稚子的心態,見到就打暈,或許還是能把人帶回去的,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被打劫而導致想法混亂的江朝夕,最終也沒能發現伯兮已是強弩之末,留下一條錦帶,身上衣服完好,但佩飾等等,包括朱雀形燈台都不得不留下了。
代掌教臉丟得太大,最後的真元全用在能去多遠去多遠,而且根本不願意捎帶路上的兩個師侄,直接化成了一道紅色流光消失在天際。
樂無聽見到這遁光,嚇得膽都裂了,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曾經膽肥到去調戲伯兮,也是沒命地向南跑,唯恐伯兮喪心病狂地追上來。
伯兮見江朝夕遁光遠去,知道騙過了,心神一鬆幾乎就要陷入昏茫中時,忽然看到天上孤零零地站著個杞無憂。
杞無憂不敢扔下長輩私自逃走,看城裏動靜小了,悄悄的回轉來,不料正看到伯兮打劫江朝夕的一幕,而後江朝夕對他視若無睹直接走了,他心膽俱寒僵在那,不知是該笑著招呼“小師叔”,還是哭著懇求“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