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青山竹君塔是伯兮第一次得到參習器靈的機會,奈何神識無用。
於是伯兮想到四師弟顏棠那去,同是劍修,若四師弟能有感悟一定不會對他藏私——即使這麼認為,伯兮還是不覺得自己有對四師弟另眼相看。
他將青山竹君塔置於掌上細看,因這器靈選擇背主,塔身上顯出數條裂痕,寶光黯淡之極,伯兮試著吸收了一些七葉桃散發出的靈氣,轉化做真元送入塔裏,等了半天也沒有絲毫動靜,想來不是受損太重就是器靈不願意理會他,伯兮隨手一甩,青山竹君塔被他真元托送到了七葉桃樹下,靈木能生成靈氣,不斷潤養這一方小境天,希望也能帶些好處給這小塔的器靈。
既然在看法寶,青山竹君塔並非他搶到的最好的一件。
那朱雀燈台有個極為普通的名字,鸞鳥燈。伯兮第一次見它時隻有五歲。
寒瓊仙闕橫插一腳,奪了伯兮俗世姓氏,伯兮在孟家便不能算做嫡孫,因為他,寒瓊仙闕派出三位元嬰期客卿住入一處不為外人所知孟家別苑。
另外,寒瓊仙闕給孟家很多好處,所有親族長輩賜下靈泉洗身增壽,子弟獲靈丹強筋健骨,其他種種不能盡數,算是寒瓊仙闕奪人子弟的彌補。
伯兮的存在唯有爹娘、接生婆子等少數幾人知道,孟家其他人都不知道其實是龍鳳胎,還以為隻有一個女兒,這女嬰被寒瓊仙闕接走後不久夭折,他們便以為所有的好處都是寒瓊仙闕出於歉疚給的……一個夭亡的女嬰,一方仙宗豈會愧疚?還不都是因為不能接伯兮回宗門,要養在孟家,才不斷的給予好處。
伯兮五歲那一年,有一天晚上,如玉人一樣的江朝夕踏著月色,飛入孟家占地足有千畝的別苑,伯兮的注意力沒有在江朝夕臉上停頓,倒是直直地盯著鸞鳥燈。
天下美玉奇石,孟家別苑裏數之不盡,一個長得像玉雕的人可別想讓伯兮多看一眼,但這人走夜路拿著燈台卻不點亮,才叫人好奇。
他對江朝夕說的第一句話是:“不點燈,抬著做甚?”
大概那時說話還奶聲奶氣的,架子卻大得翻天,由元嬰修者抱著出屋迎接江朝夕,肚子裏還裝著起床氣,口氣如同嗬斥仆從。
後來說了些什麼伯兮已記不清,總之,惹惱了江朝夕,就“點燈”給他看了,幾個孟家的仆役被火蓮燒成了灰燼,江朝夕還親自動手,把他按在膝頭一頓揍——江朝夕一直以為把伯兮揍服了,卻不知是因為那幾個仆役。
伯兮沒有見過爹娘,沒有見過任何親眷,孟家送到別苑的仆役被下了禁令不得對他說他爹娘的事,但他們卻會說街頭捏的麵人,水田裏吱吱呀呀轉的水車,私塾課後爬滿一樹笑聲如鈴的孩子,那三位元嬰修者並不阻攔,有時也會跟著伯兮一起聽,仆役們時常掛在嘴邊的是“沒有寒瓊仙闕的仙人們,小的們可沒有好日子過,外頭的百姓也沒有好日子過”。
一切都是寒瓊仙闕的仙人們保佑的——說這些話的人卻被江朝夕燒成了灰燼,就因為這,伯兮五歲時便對還沒有去過的寒瓊仙闕沒有了一丁點好感。那時,他還不知道胞姐的死也是因為寒瓊仙闕。
伯兮故意搶的鸞鳥燈,當是給幼年的自己出了口氣,江朝夕的修為太高,除非從斷骨鎖魂獄壓製下解脫出來,否則伯兮永遠沒有殺江朝夕的本事,這燈作為寒瓊仙闕的一件至寶,本身便是通仙器,具有極大的威能。這燈台裏的火種更稀罕,是地靈石火,可煆燒元神,亦可用於煉丹,除了江朝夕的鸞鳥燈裏有一團,再也沒聽過哪裏還有第二團地靈石火。
鸞鳥燈非常好,可伯兮思來想去,師弟們中沒有一個適合用,照舊往法寶堆裏一扔,再也不看第二眼了。
身為劍修,隻看重飛劍的伯兮有一個詞形容:呆鈍。
他把江朝夕錦帶裏的法寶跟杞無憂的歸到了一起,法寶成堆如同小山,把大半個房間占據。
最讓伯兮動容的不是法寶的數量,而是其中的靈丹——
顏曉棠不知道的是,在把伯兮關進十淵牢後,召南並非對伯兮不聞不問了。
十淵牢是一片地底溶洞,深有千丈,為地眼所在,每一季有一次寒熱交替,冷的時候冰掛成瀑,熱的時候熬骨為油,外界每一季變化之時,十淵牢裏有三天不冷不熱的時候,地氣削弱可以容神識進入。
每一季的這三天裏,召南都會用神識進到十淵牢裏,教給伯兮不同的東西,然後留下下一季給他自己學習的玉簡,周而複始,若非如此,以伯兮的年紀,很難在十淵牢裏度過二十四年還保持絕對的清醒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