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頭完畢,一站起來,甘儀更加憂心忡忡了,臉上一點喜色也沒有。
顏曉棠看看天色,陰沉得很,放眼望去,宮裏少有人影走動,沒事的都躲在屋裏取暖,便邀甘儀隨意走走。
誰都沒有說話,甘儀暗中潛行的護衛不時在兩旁發出輕微的聲響,傳進顏曉棠耳朵裏。
顏曉棠沒有介意,她與甘儀是聰明得心累的那種人,要完全交付出信任是非常困難的,她一心一意追著伯兮的腳後跟,對伯兮卻談不上徹底信任,因為她心思很透,知道伯兮心裏沒有她,伯兮做出的決定或許會考慮到她,但僅限於對待師弟的程度,她執意不放的心情,伯兮絕對不會去想,更不會因此做出改變。
連伯兮都信不過,師父、二師兄、三師兄和五師弟,那就更遠了,不是不親近,是信任不多。
甘儀比顏曉棠更加的工於心計、擅度人心,身邊恐怕沒有一個是他信得過的人。
結拜什麼的,甘儀一定存著小心,顏曉棠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本名顏曉棠,邕國大將軍顏生雲是我父親,我母親雲氏為原配。母親小的時候曾經跟我師父有過一麵之緣,我師父承諾收她的孩子為徒。但顏大將軍把拜仙師的機會給了我妹子,讓她冒名頂替去了太微仙宗,我十歲時為活命從清邑城將軍府逃出來,逃到至今無家可歸。”
看甘儀震驚,顏曉棠笑了,有家沒家她不在意。
“我叫了你大哥,你肯定知道我是有目的的。”
甘儀拱了拱手:“報仇?”
顏曉棠笑意加深:“果然,大哥懂我。”
甘儀歎氣:“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理由非要去踩陷阱,明知是陷阱,總有辦法繞開……”
前方有一隊宦官抬著東西而來,正逢岔路,顏曉棠腳下一拐,朝沒有人的那一邊走,不知道通向哪裏,不過不合適了甘儀會阻止,沒有阻止就是可以走。
見她不做解釋,更不提到底什麼陷阱,甘儀明白了,他幫不上忙,也不能讓顏曉棠改變主意,隻好把話題回到報仇上麵來:
“顏生雲用兵如神,名震諸國,打仗從無敗績,又得邕王信任,這一王一將使得邕國的強盛如日中天,數年來吞並的國土早已勝過邕國本來,你叫我這自身難保的半國之君去打,無異於以卵擊石。”
顏曉棠笑出聲來:“用兵如神?”
甘儀有些懷疑。他自覺結拜後不必像以前那麼疏遠,顏曉棠也說了她的身世,有些話是可以說的。他露出不高興的樣子道:“你知道什麼就直說罷,非要取笑兄長。”
顏曉棠搖搖頭:“我母親有仙緣的事,在邕國無人不知。大哥不知道,我那白眼狼爹以前隻是個私塾先生家的庶子,要不是跟我母親定了娃娃親,這用兵如神的就該是別人了。”
要是盧子平在,該扯胡子咋呼了,論名聲,北境就沒有在顏生雲之上的名將,結果……其中很多不實之處的樣子。
連宦官也沒有跟隨,就顏曉棠和甘儀兩個,漫無目的隨處走。
召南為冰種找到雲氏,而後雲氏立即出名了,鄉下地方易起謠言,傳言說國君要接雲氏進宮伺候,嚇得顏生雲一家趕緊上雲家的門,半強迫地把喜宴辦了,那時雲氏還不滿八歲。而後,清邑來人接雲氏,結果邕王隻是想見一見她,進宮伺候什麼的全是亂傳。
顏生雲十五歲了,讀書不成器,心思倒精,用雲氏夫君的名義跟著去了清邑,在邕王麵前一張嘴巴舌粲蓮花,把鄉下說書先生那一套用兵的話本本事添油加醋的一說,得到了一個軍中職位……
在顏曉棠出生前,顏生雲在戰場上表現平庸,多半時候因為認字做的糧官,到顏曉棠生下來時,顏生雲連個校尉也沒混到。
不過隨著女兒出生,顏生雲的運氣來了,落霞宮上門了,送宅送地送仆役還送家丁,幾位長老更是與顏生雲有來有往,好得令人發指。
那時候,邕王才確定仙緣一說確有其事,收徒的承諾也確有其事,自此知道自個不是邕國最大的,鹿台山上還有見不到影的仙人們,從此對顏生雲萬般器重起來。
一有打仗機會,必定是顏生雲的,背後還有落霞宮種種手段幫助,顏生雲想輸都難,他也不全是個草包,收買手下兵士很有一套,訓出了幾千死忠的親兵,朝堂上上下下打點的也好,一年一個台的往上爬,從鄉下私塾先生的庶子爬到了國君之下的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