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季青從沒有去醫院看過顧沈。
他隻是散步的時候恰好經過病房窗外,一天也就三四五六回。
第四天,顧沈醒了,隔著窗戶使勁揮手。“阿青!”揮了兩下又疼得淚眼汪汪。
骨折了還使勁甩,你是白癡嗎。
再甩就要把石膏甩掉了,徐季青隻好無奈地走過去。顧沈笑得眉眼柔軟,將手指輕輕貼在玻璃上。
他愣了好一會兒,終於抬起自己的手,隔著玻璃,跟顧沈的手指重疊起來。
玻璃又冷又硬。
他轉過視線去看顧沈。“好想你。” 顧沈用口型無聲地說。
他第一次沒有罵顧沈。胸口某個地方忽然有一點點疼起來,像是肚子太餓時的胃痛,空空蕩蕩,需要什麼東西去填滿。
午後陽光照著顧沈溫軟的眉眼。
徐季青拉開窗戶,兩隻手一撐窗台,翻了進去。
“你敢說一個字我立馬就走。”他說得咬牙切齒,臉卻被陽光曬得有些發紅。
顧沈笑眯眯地,什麼也不說,伸手輕輕勾住他的衣角,要他坐下。
他背對著顧沈,坐在床腳打了一下午遊戲。
顧沈隻有一隻手能動,手指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他背上來,一開始隻是隔著衣服緩緩遊走,又酥又麻,好像一隻小蝸牛在散步。
他忍不住輕顫了一下,隨即因為羞恥而不敢回頭。那手指像是覺察到了他的心思,變得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顧沈的手慢慢爬到了他的脖子上,掌心溫燙,手指稍稍一用力,他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走了,整個人就快要軟成地上的一灘水。
手機裏的小人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徐季青的視線卻一刻也不敢離開屏幕。
“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顧沈說得滿是愧疚。
“誰要你保護啊。”他冷冷回應,聲音卻有一點發抖。
田野打出來的傷口已經幾近痊愈,隻剩下淡淡的白色的疤。顧沈的手指就停留在那裏。從來沒有人像這樣摸過他,貪心又珍重,固執又溫柔。
一不小心就又回憶起顧沈倒下之前那句“你男人是不是很帥”,寬闊的肩膀逆著光,背後是雨後初晴的天。
徐季青噌地一聲站起來。“我要走了。”臉差點就比窗外的火燒雲還要紅。
始作俑者卻一臉無辜。“啊,這就要走了?”
等他真的邁開步子要走,顧沈卻又撒起嬌來:“阿青,親親我再走吧。”
不用回頭他也能想象出那張笑得軟綿綿的臉,和下巴上的痣。
“親你個鬼啊!”
他落荒而逃,一口氣跑到樓梯口,才停在拐角的角落裏,蹲下來喘氣。
身體變得有些奇怪,渾身都在發熱,感官卻又格外敏銳。皮膚上還停留著顧沈手指的觸感,溫柔的溫暖的,一圈又一圈。
討厭死了。討厭鬼。
他把眼睛埋在胳膊上,藏進黑暗裏。可是卻從消毒水的氣味裏聞到了顧沈身上的草木香氣,好像雨後的森林。
不行不行,要趕快忘掉這種奇怪的感覺。
他站起來理了理衣服上的皺褶,邁開步子想走,護士姐姐忽然迎麵走過來:“你是顧沈的家屬吧?他右手骨折了沒辦法吃飯,你去喂他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