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兒將顧沈領到二樓一間屋子裏,屋中桌椅家具都是上好的黃花梨木,四壁懸著名家字畫,再飾以十餘精致的花草盆景,極盡風雅。
屋子正中卻不知為何橫著一麵竹簾,頗有些礙眼。“這簾子是幹嘛用的?”顧沈問。
侍兒隻管讓他在簾子前落座,又端來紫砂壺為他沏了茶水,似乎並不打算解釋。
顧沈忍不住伸手去摸那竹簾,卻被侍兒一把打在手背上。“你這臭要飯的!你再敢摸一次,就再也別想踏進清風堂!”那侍兒怒斥道。
虎落平陽被犬欺,顧沈揉著被打疼的手背,狠狠扮了個鬼臉。臭小子,都是看在阿青的麵子上,小爺才不跟你計較。
侍兒從抽屜裏取出一隻檀香,引了火,立在蓮花香爐中。
“我現在去請徐先生來。香燒完,你就該走了。”說罷,侍兒便推門出去。
這可真是家黑店!難道不應該從見到阿青再開始算時間嗎!顧沈盯著那隻緩緩燃燒的檀香,心情亦如火燒。
香燒去了五分之一,屋子彼側的門終於一聲輕響,被人從外頭拉開。
一雙素白的鞋子邁了進來。徐季青一襲青衫,下繡滿蒼翠竹葉,隔著簾子,端端坐到了他的對麵。原本就清秀的臉上略施粉黛,更顯得眼含秋水,眉如遠峰,襯著一頭墨黑如緞的長發,比龍宮初見還要美上幾分。
顧沈看得呆住了,徐季青也不說話,隻垂頭靜靜坐著。見他們相對無言,旁邊有人忍不住開口:“你這要飯的非要見我們先生,怎麼好不容易見到了,連句話都不說?”
顧沈轉頭去看,這才發現站在徐季青身邊的人有些熟悉。“怎麼是你?”
“怎麼,照你這口氣,我還認識你不成?”陳兆一斜乜他一眼,神情傲慢。
顧沈這才意識到時空變幻,這個陳兆一並不認得他。如此說來,眼前這個阿青,也不知道他們曾經相遇相識。想到這裏,顧沈不禁有些難過起來。
“阿青……”
聽顧沈喚自己的名字,徐季青抬起了視線,隔著竹簾靜靜看著他,一雙如水的眸子,好像風吹過去就會漾開層層波瀾。
“阿青,我……”看著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近在咫尺,顧沈的嘴唇囁嚅著,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客官。”徐季青終於開口跟他說話了,他湊近竹簾,豎起耳朵想要牢牢記住每一個音節。
“時間到了,你該走了。”徐季青說。
這就到了?顧沈回過頭,那檀香果然已經燒盡,隻剩空中還盤旋著幾絲微薄的香煙。
這一定是假冒偽劣產品!小爺要投訴,投訴!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外已衝進來幾個體格健壯的夥計。 “臭叫花子!趕緊滾出去”夥計們連拖帶拽,要把他趕出門去。
“阿青,你至少掀開簾子看我一眼嘛……阿青!”他拚命掙紮著,死死抓住剛才坐的那把椅子,沒想到連人帶椅子一塊兒都被拖走了。
“阿青,阿青!”
在顧沈的鬼哭狼嚎中,忽然響起徐季青清冷的聲音:“等一等。”阿青低下頭來,將那竹簾輕輕掀起了半寸。
幾個拽他的夥計見狀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顧沈連忙掙開了他們的手,連滾帶爬地回到竹簾前。
徐季青不慌不忙地將右手的小指從簾子底下探了出來。
顧沈等了好半天,徐季青卻再也沒有別的動作。
“就……就一根手指?”
“怎麼,你還不樂意了。”徐季青冷冷道,說著就要把手收回去,顧沈連忙伸出手,緊緊攥住那根手指。
阿青的手指細細白白的,摸起來有一些涼。
他一遍一遍摩挲著手中的指節,想要把次觸感牢牢刻在心裏。
徐季青什麼都沒說,顧沈摸著他的手,自己又委屈起來。“阿青,你……你可不許讓別人這麼摸你!”眼淚在眼睛裏頭一圈一圈地打轉,看的徐季青心裏兀地一跳。
陳兆一笑話顧沈。“我們先生可是金山銀山才能見上一麵,你不過是個街上的叫花子,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顧沈神情鄭重地低下頭去,輕輕吻了吻徐季青的手指,嘴唇柔軟又溫熱,呼吸癢酥酥地吹在徐季青的手背上。
“阿青,你等著。”透過竹簾,顧沈的眼神無比堅定。“金山銀山又如何,我一定會賺夠錢,贖你出去。”
徐季青看著麵前衣不蔽體卻神情固執的男人,冷漠地抽回手指,轉頭吩咐陳兆一。“好了,現在可以把他拖出去了。”
顧沈被抬著手腳地扛出了清風堂,丟在外頭馬路上。
陳兆一追出來,將一錠碎銀仍在他腳邊。“喏,這是我們先生看你可憐,退給你的。往後你還是好好討個生計,別做什麼春宵美夢了。”說罷轉身離去。
顧沈從地上爬起來,揀起那錠銀子。
你們少瞧不起人了!小爺我這就去發家致富,娶阿青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