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毒口罩歎了口氣, 走上前去。“你轉過去, 不許看。”他對顧沈說。

顧沈認真地點點頭, 乖乖捂住了眼睛,然後透過手指的縫隙悄悄朝外看。

防毒口罩走到木頭牆壁前, 雙手交疊著貼在彈孔上, 開始念誦奇怪的咒語:“藥叉揭羅訶, 羅叉私揭羅訶,畢唎多揭羅訶, 毗舍遮揭羅訶……”

顧沈感覺每個音節都很正常, 但是合在一起就完全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衝鋒眼鏡收起了槍, 小聲跟他解釋:“這是佛教的楞嚴咒, 能破除世間所有的巫術邪道。”

說來也奇怪,隨著防毒口罩念誦咒語, 雖然沒有像他們在公路上遇到鬼打牆時那樣, 結出可視的咒符,但空氣的令人作嘔的惡臭卻漸漸散去, 滿屋的骸骨看上去也不再駭人,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和悲傷。

“……毗陀耶,盤曇迦嚧彌,帝殊, 盤曇迦嚧彌, 般羅毗陀,盤曇迦嚧彌。”防毒口罩終於念完了咒語。

“走吧。”

衝鋒眼鏡放下瘋女人,向前邁了一步, 一腳踹在木牆上。

牆壁立刻裂開一個大洞,外麵明媚的陽光照了進來。

防毒口罩從背包裏掏出繩子,係在屋子正中的木頭柱子上,然後將繩子的另一頭拋出洞口,垂到樓下。

顧沈第一個爬下去,防毒口罩和衝鋒眼鏡先用繩子把瘋女人放到地麵上,然後才陸續爬了下來。

外麵是一片茂盛濃密的森林,目之所及,荒無人煙。

衝鋒眼鏡又重新戴上了衝鋒眼鏡,仰起頭仔細觀擦太陽的方位,大概估算出方向,抬手指向右邊。“走這邊。”

才剛見證完那樣殘忍的一幕,幾個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隻顧埋頭走路,誰也沒有說話。

顧沈從震驚之中漸漸回過神來,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越想越生氣。如果姑勒族沒有這樣邪惡的風俗,馮瑤又怎麼會變成飲血噬骨的惡魔?馮瑤固然有錯,但錯的不僅僅是她,而是身處這個邪惡的文化之中,卻又無所作為的每個人。

如果一種文明,打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那它是否還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伴隨著憤怒,一種奇怪的力量像潮水一樣在顧沈體內湧動著,仿佛他真的擁有毀滅文明的力量。

“別想了。”防毒口罩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靠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違背天地常理的人,自然會遭天譴。”

“可是他們的惡習延續了數百年,為什麼還沒有遭天譴?天上的神仙都瞎了嗎?”顧沈忿忿不平。

防毒口罩被他說得一愣,還是衝鋒眼鏡解了圍。“神仙要管那麼多事情,天譴難免有遲到的時候。對吧?”衝鋒眼鏡衝防毒口罩一笑,防毒口罩點了點頭。

“好吧,”顧沈還是一臉不高興,“要是一周之內等不到天譴,就是坐牢,我也要放火燒了這個鬼地方。”

“一周?”防毒口罩瞄他一眼。“三天就夠了。”

顧沈不明白防毒口罩為何說得這樣信心滿滿。“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反正要是沒天譴,他就回來放火燒了盤陽山!

三個人走到林中一片空地,打算停下來稍作歇息。

衝鋒眼鏡在四處撿了些幹柴,生起一堆火,在火堆裏擱了個搪瓷碗,煮了些野蘑菇。

瘋女人聞到食物的香氣,竟然醒了過來,一看見他們便拚命掙紮起來,無奈手腳都被綁死,無法掙脫。

“喂,別怕,”顧沈走過去,蹲在女人身邊,“是我們把你救出來的,我們是想幫你。”

“嗚嗚嗚嗚哇——”女人還是拚命掙紮著,口中不斷嗚咽。

衝鋒眼鏡最先回過神來。“她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真的嗎?”顧沈將信將疑,伸手去撕女人嘴上的膠帶。“我幫你撕下來,你可不許咬我啊。”

沒想到膠帶剛被撕下,女人竟然大喊起來:“快走!快離開這裏!”

顧沈完全不明白。“哈?我們好不容易才跑出蠱場,為什麼還要跑?”

“快走!”女人雙眼通紅,拖著哭腔。“再不走他們就要來了!”

“誰要來了?”

顧沈正在問,眼前的草叢中卻出現了幾雙腳,一抬頭,他們竟然已經被上百個村民包圍了起來。

包圍他們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扛著鋤頭、鐵鏟,有的拎著木棍、鐮刀。顧沈甚至看到了鄉村巴士上的那個售票員大嬸。

“你們是誰,為什麼要把她放出來?”一個五十歲左右,手握拐杖的男人說。他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似乎地位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