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克用那隻布滿劃痕的舊皮靴踢開海東青酒吧的玻璃大門, 走了進去。
昏暗的酒吧裏閃爍著數十種顏色的燈光, 空氣中彌漫著幹冰和香煙的混合物, 加上隱藏在牆壁和地麵中的立體音響所播放的複古電子樂,整個空間圓滑而迷幻, 像一場重返二十世紀的時空旅行。
身高接近兩米, 身材健碩的水手繞過擁擠不堪的舞池, 徑直走向由純色不鏽鋼澆鑄而成的吧台,在角落處的圓凳上坐了下來, 豎起手指。“給我一杯黑啤。”
一身黑衣的酒保抬起頭來, 衝他笑了笑。“好久不見, 庫克, 航行還順利嗎?”
庫克接過酒保遞來的啤酒杯,仰起頭喝了一大口, 舒適地歎了口氣, 這才搖搖頭:“別提了。我們的船在星係邊緣的殖民地壞掉了,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困了足足三個月, 貿易公司派來的修理人員才總算趕到。”
“怪不得你看起來這麼累。”酒保又接了滿滿一杯啤酒,送到庫克手邊。“這杯算我請你,老夥計。”
“謝了,兄弟。”庫克衝酒保揚了揚手裏的杯子。
酒保低下頭去繼續忙碌, 庫克一邊喝酒一邊注視著他, 注意力被他臉上的眼罩吸引了過去。
“我昨晚聽碼頭的妞兒說,美容院正在打折,你要不要去裝顆機械眼球?”庫克問。
酒保搖搖頭。“我的故鄉信奉薩滿。我老媽要是知道我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人造零件塞進身體裏, 非氣得吐血不可。”
“嗬,薩滿。”庫克垂下視線,注視著自己由無數電路和金屬片組裝而成的右手,在迷亂的燈光下,那些冰冷而精密的機械閃耀著不可思議的夢幻色彩。
酒保搖晃著手中的雪克壺,故意表現得漫不經心:“我之前拜托你打聽的那個人……你有聽到什麼消息嗎?”
每次出航前,酒保一定都會叮囑庫克,幫他打聽一個叫徐季青的男人。
庫克的答案一如既往。“沒有。”
酒保有些勉強地笑了笑,將調好的酒液從雪克壺裏緩緩倒入玻璃杯中。“沒關係。還是謝謝你。”
“你要找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庫克忍不住問。
“是很重要的人。”獨眼的酒保眼中閃過某種複雜的情感,很快又消散在周遭的喧嘩裏。
庫克仰頭喝幹了最後一口酒,將紙幣壓在杯子底下,站起來拍了拍酒保的肩膀。“我走了,阿沈。下次出航,我再幫你問問。”
不等酒保道謝,庫克已大步跨過人潮,推門而出,走入夜色中霓虹絢爛的街道。
燈火迷離,觥籌交錯。
吧台前的十二把圓凳上,人們來來往往,用不同的語言帶來來自星係各個角落的訊息。
殖民地爆發了獨立戰爭,貿易公司發現了新型時空礦石,十一個批次的機器人被召回,新的人體機械植入法案即將頒布。
然而末尾卻都是同樣一句:“對不起。”
沒有任何關於那個人的消息。
顧沈熟練地搖晃著雪克壺,將酒精注入客人們的杯子裏,嘴裏不斷重複著同樣的話:“謝謝。以後也請幫我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