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然走進臥室,正看到慕雲滄海站在桌後,正揮毫在宣紙上畫著什麼。他的狹長眸子通紅通紅的,不僅僅是因為魔力的原因,似乎剛才哭過。
他一個大男人竟然哭?
難道,他已經知道皇帝死了?
畢竟是他父皇,他一定很傷心吧。
可是這一會兒,他似乎已經恢複了平靜。
冰然撲通一聲,在地上跪了下來:“公子,對不起!是我親手了結了你父皇的性命。”她剛想解釋,慕雲滄海道:“我已經知道。不怪你。”
慕雲滄海埋頭在畫紙上,專心致誌地畫著人物肖像,眸子抬也不抬。
冰然心底越發地內疚,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下一刻,他扔下畫筆,將桌上畫紙拿起來,道:“知道我在畫誰麼?”
冰然心底牽掛著太子:“公子,太子他困在了宮裏,再晚就……”
慕雲滄海卻宛若沒有聽到,隻是眸子悵然,把畫紙展開給冰然看:“我畫的是慕雲璟成年後。”
父皇說得對,他的確是有野心的,不是那麼甘心就死的。自從發現自己一半人,一半妖孽的血統後,他的魂魄便流連人間,用三年的時間一步一步規劃著他的野心藍圖。
讓趙昱假裝背叛他,讓慕雲璟在他的手下一點點長大,而他則可以用慕雲璟做傀儡,掌握這個天下。
可是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被父皇如此摒棄之後,他的一切野心都像是一場笑話。
從此,再也沒有欲望去爭奪這個天下了。
一瞬間,他竟然釋然了。
昨夜想了一宿,他為自己找了個歸宿。
慕雲璟?冰然仔細看向那副畫,果然是一個男子的肖像,像極了慕雲璟。
下一刻,慕雲滄海把圖畫往自己臉上貼去,一陣白光之後,他的臉變成了慕雲璟。
冰然驚訝之下,作聲不得。
“畫人難畫心,畫心難畫骨。”他對冰然微微一笑:“但是隻有偽裝一下,我才能在白天的時候見人。大多數的情況下,我隻能隱藏在黑暗裏。”
冰然瞬間便明白了。
那個和她朝夕相處,總是她扛上的慕雲璟,竟然是他親自所化。
而他那日將休書藏於袖子的時候,是對她多失望啊。
當看到她對北玥連城逐漸生出情愫的時候,他的心一定也是很落寞的吧。
如果他也喜歡她的話,一定會落寞的。
可是他會喜歡她麼?
“公子……”不知道為何,心底忽然生出一抹悲痛來,冰然這才想起,他是一縷魂,似乎有一些極為特別的禁忌,而她口無遮攔地讓他去救太子,無疑是等於讓他曝露在危險之下:“我不是故意讓你救太子。”
很久以前,她為了太子和他大打出手,似乎隻要是太子的事情,都會惹得他不快。
可是這一次,他並沒有不快。
他如此寬容,反而讓她覺得心底不安。
慕雲滄海並沒答應她救太子,隻是目光落在旁邊的幻世鏡上。
幻世鏡波紋詭譎地蕩漾,出現了一幅生動的畫麵。
冰然驚訝之下不由抬眼望向慕雲滄海,這個鏡子怎麼那麼麵熟,像是聖陵裏的那種。
慕雲滄海淡淡道:“這是幻世鏡,用南疆嶓塚山的幻世岩石打造,用魔力催動,可看到一切你想看到的。”
冰然仔細打量著鏡子,有了這個鏡子,就等於多了許多鷹眼,的確是個好東西,或許她在勤政殿發生的事情,他都從鏡子裏看到了。
可是此刻,當看到鏡子裏的畫麵,她實在笑不出來。
因為畫麵裏正是勤政殿。
哪裏是她剛才逃出來時,皇帝開膛破肚、血流滿塌的樣子?皇帝已經收拾一新,一身明黃龍服躺在榻上,額頭像往常一樣圍著束額,而所有大臣在龍床前跪倒了一大片。
幻世鏡隻能看到畫麵,聽不到聲音。
太醫探了探皇帝的脈象,搖了搖頭,轉過身麵對眾臣,滿臉都是淚,哭泣著似乎在宣告:“聖上因病醫治無效,殯天了……”
病死的?胡扯!皇帝分明是被殺死的!這一定是讓慕雲青恒給掩飾掉了。
他完全可以把弑君的罪名推到她身上,為何最後卻用了病死這麼個理由,把她給摘了出來?難道他沒想讓她頂罪?
而大太監榮德勝手持皇帝遺詔,聲聲清晰地念著什麼,四皇子慕雲青恒跪在諸位大臣中間。而本應在皇帝遺體旁邊的太子,卻失去了蹤跡。
幻世鏡隻能看到畫麵,卻聽不到裏麵的說話聲。
冰然擔心太子,道:“公子,我們該怎麼救太子?太子畢竟是未來的儲君。”
“救太子?”慕雲滄海眉心微蹙:“我不可能拋頭露麵去幫你救太子。”慕雲滄海冷冷丟下一句話:“父皇死了,能登基的不隻有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