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紙放在桌上,把藥喝了個幹淨,配上一點蜜棗,也不算苦。
青三立在一旁,許久才出聲:“駙馬,小的派人上奏殿下,定將這些個胡言亂語之輩下大獄,到時候,奴親自去收拾他們。”
我轉眼看了看青三:“寫首詩,就要下大獄?”
“他們辱罵您。”
我拿起,又念了一遍:“這也算辱罵?還是你見識太少?他們那些個家夥要是真想罵,比著難聽的多了去了,而且這文風是我友人所書,估摸這些個詩詞應是寫了不少,但他卻隻給我看了這首他自己寫的。”
“駙馬如何得知有很多首?”
“用已知推未知,觀一局推十步,十步可觀天下。”
“奴不懂。”
“你看這第一句,昔有雲氏公子晨,是讓我莫忘了京都雲氏乃清流派之首,這之後的脫帽和揮毫,是想讓我想起高中探花意氣風發之時,和他們那些家夥吟詩作對的時日,警戒我莫困在這方寸小院裏,還有這妖孽行和擅風流,純屬胡扯糊弄,我既不妖孽也不風流,所以關鍵是這一句,忠臣良將圖無奈,讓我莫當那天上仙,也別做妖孽,記得自己世家大族的身份、莫忘了忠臣良將。估摸著,應該是他們被安樂折磨的夠嗆,想讓我上朝替他們擋擋。”
青三:“駙馬既然看出,為何要告知奴?就不擔心奴告狀嗎?”
“哈哈哈,告狀,哈哈哈哈哈。”我看著青三,覺得有些好笑:“我告訴你,就是讓你去告狀啊,傻侍衛,要不然,我還特意給你看這首詩幹嘛?又為何特意講給你聽。”
“奴不懂。”
“你年幼可識字?”
“識。”
“可讀過四書五經。”
“略知一二。”
“那有何不懂?”
“奴不懂的是,駙馬為何告知奴這般清楚,以往替殿下辦差,那些個王公大人們,說話總是留一半,回去自有幕僚為殿下分析解釋,卻從未有人告知奴如此清楚。”
“那些個大人們啊,覺得讀了兩本聖賢書,便滿腹經綸,便總要顯擺個什麼,壓過別人,才覺得自己是人上人,可又不想壓得太過明顯,便玩些個文字遊戲,滿足自己那些個小心思罷,又自覺將門閥高高豎起,為維持了世家的尊嚴,而沾沾自得。”
“可奴不明白,不管哪門哪派,清流濁流,他們事事不對盤,可這玩文字遊戲卻如出一轍,就連反對殿下登基,鬧到如今地步,還不肯罷手,這是為何?就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還得通過這種罵您的信,讓您去幫他們。”
“同朝為官如同同船,翻了誰也活不了,甭管擁護誰,朝堂上的還是那些大家族出來的人。他們自己也清楚,自然不好意思先站出來,毀了自家風骨,當年武皇登基不也是殺了一批又一批,匡扶了一批又一批嗎?總得裝裝模樣,保下臉麵。”
“奴之前就不解,雲尚書乃是清流之首,駙馬為何還要助殿下一臂之力?”
“我那……哎……實在算不得助她,她明麵上就有三萬精兵,宮裏暗樁不知得有多少,才能把生龍活虎的皇帝也給殺了,這般隻手遮天,想篡權易如反掌。而高陽大長公主如此行事,已是死局,公主殿下雖安忍殘賊,但也有小孩心性,我怕她一時心軟,擁立太子,如今悍臣滿朝,太子若登基,她必不可活,就算僥幸,可古往今來的公主們,甭管多高貴,多不可一世,又有幾個好下場?說到底,我隻是□□熏心,不忍罷了,而這點不忍,還隻是為我自己開罪而已。”
“駙馬如此深情之人,殿下必不相負。奴隻是看不慣那些個大人們,又當又立,又求您又罵您。”
“哈哈哈哈,罵兩句又不會少塊肉,讓他們多罵一會,我,也確實該罵,一沒有血濺大殿,追隨先父遺願輔佐太子,乃是不孝,二沒有擁立新君,反而斷他腿骨,乃是不忠,三沒有血書上奏,力保先師滿門,乃是不義,這等不忠不孝不義之輩,隻守著個女人衣裙,困在這後院裏,是我,我也罵,我不僅要罵,我還要指著鼻子罵,將她滿院潑上狗血,這才方有些許舒坦。”
青三看了我許久,退出房去,隻說了一句:“將門窗關好,莫讓駙馬見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