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時。
漏刻裏的水靜靜流淌著,刻度隨著時間一點一點上升,石頭童子抱著昏迷不醒的雷震子來到溪水旁,想給他擦擦臉。
雷震子在昨天夜裏發起了高燒,渾身滾燙滿臉通紅,幼小的身子一動不動地攤在床上,陪著他身邊的石頭在某一刻甚至以為他會就這麼死去。石頭雖然比兩個師弟都要年長,但卻也不明白師父為什麼要這樣做,明明辟穀應該是件循序漸進的事情,為什麼對待雷震子卻如此的……
瞧著這麼小的孩子受苦,隻要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心有不忍的吧。
“把他放下吧。”
石頭放下手裏打濕的帕子,將雷震子靠在石頭旁,恭恭敬敬地朝著雲中子一稽首:“師父,求你救救師弟。”他的語氣十分懇切,還帶著一點哽咽。
一直朝這邊望著的菊花童子見狀忙放下手中的掃帚,也跑過來跪下:“師父!”
“你們倒是對他感情頗深麼,”雲中子不輕不重地道了這麼一句,“時候已經到了,讓開。”
石頭心知師父這是同意救雷震子了,喜出望外猛地朝地上磕了個頭:“多謝師父!”
“這是我的弟子,你們有什麼可謝的?”
隻見雲中子伸出左手護住雷震子的心脈,右手往雷震子頭頂的泥丸宮一拍:“癡兒,竟還未悟!”
在菊花和石頭期待的目光中,雷震子竟然真的緩緩睜開了雙目,隻是瞳孔無神,麵上也依舊通紅。被活活餓了五天的幼童僵硬地睜著眼,牙關緊緊咬著,看起來好像醒了,又好像沒有醒。雲中子收回手,從袖子裏摸出一個小小瓶兒來。
菊花擔心地出聲詢問:“師弟?”沒有任何回應。
此時的雷震子到底經曆了什麼?
事實上,自挨餓的第三天起他就已經到達了這具身體的極限,在那之後所有外界發生的事情他全都毫無知覺,而這也正是雲中子的目的所在。在雷震子漆黑一片的靈識深處,一個藍幽幽的、孤獨的靈魂正默然蜷縮在那裏。
那正是王雨唐。
“雷震子,雷震子……”遠得仿佛從幾公裏外傳來的隱約呼喚,不斷回蕩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裏。
王雨唐麵無表情地抬起頭,又慢慢垂了下去。
嗬嗬,雷震子。
叫的又不是他,關他什麼事。
“喂,他們在叫你呢。”
倏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個小小的、軟糯的聲音,這聲音十分響亮,聽起來好像是個尚未發育完全的小孩子。
王雨唐煩躁地揮揮手:“沒有,你聽錯了。”
等等,這裏怎麼會有別人的?
愣了一愣,王雨唐猛地站起來,不對啊,這裏到底是個什麼地方?黑漆漆的,還有小孩子的聲音,靠,不會是陰曹地府吧?他終於被那個倒黴師父給活活餓死了?
“你是誰?”
“我?”那小孩咯咯地笑起來,“我是你呀。”
王雨唐嘴角抽搐:“別跟我裝神弄鬼,我可是21世紀信仰科學的優秀青年。”
“你不信麼?”孩童的笑聲越發響亮,“我就在你心裏,你看不見嗎。”
越說越玄乎了,到底是誰家熊孩子在這惡作劇?“小屁孩你出來,我保證不打你。”王雨唐不停揉著自己的額角,“我現在很煩,沒什麼耐心跟你扯皮。”
孩童的聲音如影隨形:“你在煩什麼?”
“關你什麼事?”王雨唐撇過臉。
“因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王雨唐聞言忍不住冷笑:“你……”
孩子猛地打斷他:“你聽啊,他們在叫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