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榮心虛道:“袁導演,你莫非是要我,主動提出退學,離開訓練班?”
袁導演道:“倒是沒有這個意思。但有一點,我卻是要弄個明白,就是你為何要對程菲菲冒失,對她玩起了假戲真做的把戲,居心何在?”見阿榮眼光有意避閃,生氣道:“該不是,就因為程菲菲是個女明星,人長得漂亮,你早就喜歡上她了吧。”
其實那晚在瞿先生的病房裏,袁導演把阿榮不時地拿眼偷瞟程菲菲,就看得很是清楚,所以此間才會,直截了當地點明了出來。
以袁導演在電影圈裏混跡多年,自然是聽慣了,也見慣了明星們的花邊故事,若是真要有心栽培這格裏陳,以他這般幼小年紀,居然就少年懷春,想入非非,決不能就此姑息與他,否則日後與女演員頻繁來往,還不知他會鬧出什麼更大的亂子來。
阿榮囁嚅道:“袁導演,我當時對程菲菲,還真就不是要……存心假戲真做,而是,而是……”他支支吾吾,不知道怎樣才能解釋的清楚。
袁導演怒道:“既然不是存心假戲真做,那就說明你已經承認,是在真心喜歡程菲菲了!”
他歎了一口氣,又道:“格裏陳,你如此膚淺,太不量力,可知道很多有錢有地位的人,明裏暗裏,都在打著程菲菲的主意,也包括你今天你見到的那個田葉,他爸爸田亦農,可是一位名聲顯赫的大學校長。”
袁導演見蔣平已經把黃包車叫了過來,自己一時又與阿榮談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隻好道:“格裏陳,我在電影公司那裏,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以後訓練班這裏,並不常來,望你好自為之。”又對蔣平道:“你跟了我好幾年,所有的上課老師差不多都認識,以後要多照顧些格裏陳。”
蔣平應道:“袁導演,你放心就是。”
袁導演坐上黃包車走了。
這蔣平二十來歲,一直跟在袁導演身邊做場記,現在既是訓練班的學員,又在這裏兼做些雜活,掙些家用。阿榮等他收拾停當,又關了倉庫的大門,才一起離開。
此間,已是將近晚上十點鍾,楊樹浦路上的電車早已停駛。阿榮問了蔣平的住處,是在徐家彙一帶的小屋區,兩人正好同路,便叫了輛雙座黃包車,讓蔣平一同乘了上去。
路上,蔣平對阿榮講了些電影公司裏的趣事,包括某某女演員被哪個大亨暗裏包養,大亨又有幾房妻妾,如何地勾心鬥角,爭風吃醋,聽得阿榮不亦樂乎,津津有味。
無意中,兩人的話題便扯到了程菲菲的身上。
蔣平嘖嘖道:“格裏陳,程菲菲可是電影公司裏,現今最當紅的女明星。你今天在訓練班裏,假戲真做,可是借機占了她不少的便宜,把那田葉氣得真是夠嗆。”
阿榮沒有吱聲。心想連蔣平也都認為,自己是對那程菲菲假戲真做,看來以後無論對誰,都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蔣平又道:“活該那個田葉白白吃醋。人家程菲菲,對他可是愛理不理,根本不拿他當回事,他卻還是一個勁,死乞白賴地往上貼。真要能氣死這個風流色魔,那才是解恨呢!”
阿榮聽的出來,這蔣平不僅對田葉並無好感,還似是頗有積怨,由不得對這蔣平多了幾分親近出來。忍不住問道:“蔣大哥,我見到田葉那個小白臉,連袁導演都沒有放在眼裏,很是目中無人,你該不是因為袁導演,才與那小白臉結了恨吧?”
蔣平長籲了一口氣,低了頭沒有作答。
……說來便是後話。
阿榮是在過了好幾年之後,才從蔣平的哥哥,蔣良口中,知道了田葉,是如何地罪惡滔天,禍害了窮苦百姓的良家少女。
田葉的父親田亦農,有一個專在書房使喚的婢女,叫做蔣霞,便是蔣平的妹妹,生的秀麗文弱,頗為知書達理。
此時,田葉已開始在電影公司拍片。他在嶄露頭角的同時,也學會了尋歡作樂,怎樣使得手段,巧言舌簧,把一些懵懂無知的女孩,引誘成為懷中的獵物。
蔣霞對這主人家的少爺,一貫惟命是從,很快就迷上他的甜言蜜語,無從抗拒地成為了田葉的手中玩物。不想沒有過上幾個月,蔣霞便有孕在身。
田家自然是不肯,讓一個婢女做了少奶奶,於是支給了一筆錢,讓蔣霞自去打胎,以後也不再留用。蔣霞大著肚子,無顏麵對家人,隻得夜投蘇州河,落個一了百了。
此乃蔣平家醜之事,今與阿榮不過是初次相識,怎能就會對他合盤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