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陽知道若不說藥費,隻怕苗佩蘭不能讓自己給她弟弟治病,會找別的藥鋪去治的,隻好道:“這藥給被人十二文,收你一個成本就行了,七文。”
“別人收多少,就收多少。”苗佩蘭微笑道,“快進屋坐吧。”
“不了,”左少陽抬頭看看天,離中午還有些時間,又瞧見她並沒有解下腰上的柴刀,昨夜聽她說一天要砍四五挑柴,那上午至少要砍兩挑才行,便道:“你還要上山砍柴吧?我跟你一起去,行嗎?”
“你去做什麼?”
“順便采點草藥啊。”
“行啊,走吧。”
“那我藥箱放哪裏?”
“給我吧,放我屋裏。”苗佩蘭接過藥箱,進了屋,很快又出來了,拿了一把小鋤頭和一個背簍,遞給左少陽。
左少陽謝過,把小鋤頭放在背簍裏,背在背上,跟著苗佩蘭快步出了村子。往山下走。這老槐村距離山頂也就幾百步遠了,山頂是陡峭的岩石,沒什麼樹,所以砍柴隻能下山砍。
兩人一前一後往山下走,左少陽問:“你讀過書嗎?”
苗佩蘭搖搖頭。
“那你想讀嗎?我可以教你。至少可以教你認字。”
苗佩蘭站住了,回頭瞧了他一眼,眼中滿是歡喜,但迅即又黯淡了,輕輕搖搖頭。低著頭接著往下走。
“你不想讀書?”左少陽奇道。
苗佩蘭苦笑搖了搖頭。
左少陽明白了,苗佩蘭不是不想讀書,而是家裏根本沒這條件,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主要是一家人就靠她這一個勞動力,她要讀書去了,地裏的活,家裏的事,誰來操持?一家人怎麼生活下去。
左少陽不禁暗自感歎,又問道:“你們家種了幾畝地?”
“三畝地。佃租的賈老爺家的田。”
“三畝地?”左少陽對一畝地能收多少莊稼沒概念,問道:“一年能收多少?”
“一畝能收十六鬥,三畝共五十鬥,也就是五石。”
“能打多少米呢?”
“三十來鬥吧。”
“三十來鬥?”現代社會左少陽小時候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讀大學的時候是吃食堂刷飯卡,對一個人一年吃多少米壓根沒什麼概念,更不用說是古代計量單位計算的了,問道:“你們家一家六口人,一年這三十多鬥米夠吃嗎?”
苗佩蘭瞧了他一眼,微笑道:“能有這麼多就好了,還得交租呢。”
左少陽一拍腦門,對啊,苗佩蘭剛才都說了是佃租的賈財主家的田種地,那自然是要交租的了,一想到交租,便想起以前老電影裏舊社會地主夾著算盤帶著打手、狼狗強收地租的形象,沒想到現在已經身臨其境,昨晚還在地主家睡了一覺,也沒覺得賈財主這地主如何的凶惡啊,不會是個笑麵虎吧?想起一事,又問道:“那幹嘛要佃租地來種啊?不是有很多荒地嗎?怎麼不開荒種地呢?聽說開荒種地頭幾年可以減免稅賦呢。”
“新開荒的地,肥力不夠,種不了莊稼,要養上好些年才行。”
左少陽對種莊稼更沒什麼概念,聽了半懂不懂的,隻知道對苗佩蘭她們家而言,佃租地主的地來種比開荒自己種劃算。想起一路上看見的很多耕地都是荒蕪的,又問道:“我見很多耕地也都沒人種啊,不能自己種嗎?”
“不行的,人丁死絕了沒有承繼而撂荒的耕地,都是歸朝廷的,不能亂種,否則要打板子的。”
“他奶奶的,寧可地荒著,也不讓老百姓種,這衙門搞什麼鬼啊?——對了,佃租種田要交多少租子?”
“一畝田,交租子一石。”
左少陽知道,唐朝一石也叫一擔,等於十鬥,而一鬥等於五點九公斤,也就是將近十二市斤。所以一石就是一百二十市斤。問道:“那交了租子還剩多少斤糧食?”
“那得看老天爺了,收成好的年份,能剩二十來鬥稻子,舂成米也就十五鬥左右。若是不好的年份,能有十鬥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