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禮部尚書慕容臣不思皇恩,枉複朕之所任,革職為民,抄其府邸,打入天牢,即日發配滇城,其女入宮為奴。欽此。”
腦中回蕩著太監那尖細的嗓音,慕容輕落神色淡如死水,既無從官家千金淪為深宮婢仆的不滿,也無對命運不公的抱怨。
眼眸之中,唯有一絲不甚明顯的擔憂。
滇城,乃大秦發配犯人之所,亦是苦寒之地,不知父親此去,可還有機會平安歸來。
瞧瞧,那人的金口玉言,總能輕易斷人生死。
權利,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所以唯有將其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從今往後,這世上便就不會再有那個天真無邪的禮部尚書千金,慕容輕落了。
隻是,慕容輕落明白,空有一顆野心是無用的,如今自己該認真考慮的,是如何在這暗潮洶湧的深宮之中活下去。
因為隻有活著,她才能夠為父親翻案。
隻有活著,隻有去爭取,她才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她才可以保下自己的家族。
其實沒有一個人是生來就喜歡鬥爭的,但是這殘酷的現實逼著她要堅強,哭泣是沒有用的,她應該奮力的向高處攀登。
一步,一步,永不停歇!
昏暗的地牢中,兩旁牆壁上釘著的白燭靜靜燃著,隻在外麵的冷風吹進時,有幾瞬的明滅不定。
燭火映在生鏽的鐵欄杆上投下光影,分明是暖人的顏色,卻也隻能沉溺在陰寒的氛圍中。
裏麵關著的大多都是朝廷要犯,起初進來時都是抓著欄杆探著頭,衝著外麵大喊冤枉的,後來也沒見人能從這裏平安走出去,漸漸斷了念想,縮在牢房一角的幹草堆裏,任憑絕望襲來,希望腐朽。
隨著一聲緩慢的“吱呀”聲,那扇厚重的鐵門被人從外麵拉開。
陽光湧入,帶著外界獨有的光明。
監牢裏的那些人大多隻下意識瞥了一眼,便轉過臉去繼續把弄著手裏的幹草。
喧鬧而嘈雜的腳步聲中,兩名獄卒領著一名女子往外走去,好似奔向光明。
女子身上穿著囚服,三千青絲如瀑布傾灑,雖衣著簡陋,卻難掩掩風華。傾世絕豔的臉上帶著讓人看不分明的笑意,如同染血的曼珠沙華,朵朵綻放在地獄深淵。
她步履輕緩,好似閑庭信步,麵上不見絲毫落魄。
前麵領路的獄卒微微側頭斜了她一眼,嗤笑了一聲:“還當自己是大小姐呐。”
另一個獄卒便拿手肘懟了他一下,搖了搖頭。
出了地牢,久違的陽光刺的她有些睜不開眼。
從前的貼身丫頭月影早已聽到了消息在外麵候著,等她出來便急急迎了上來將人扶住,目光擔憂:“小姐,您這些日子受苦了。”
“我沒事。”慕容輕落出聲打斷她,“尚書府已經沒了,我已經不是小姐了。”
也不知是在提醒月影,還是在提醒自己。
月影呼吸一滯,自責地低下頭去,訥訥應聲:“是。”
慕容輕落身上這身囚服實在是打眼,可是也無法,隻能在那些探究的目光中,緩步走向宮門。
太陽落下,絲絲縷縷的霞光,傾灑在紅磚青瓦之上,似鍍上一層金輝,秦都,也將結束這一日的喧囂,歸於平靜。
一路無言……
跨過高高的門檻,邁入這所金碧輝煌的皇宮,這代表著帝國權力中心的地方。
望向無極殿也就是大臣與皇帝議事的中樞,早朝的朝堂,她的父親便是在這裏被打入了天牢,而她也從官宦世家的小姐,淪為了這座華麗宮殿的普通一員。
而這一切都是拜若王所賜,不,確切來說,若王不過是一個策劃者和執行者,那真正的幕後之人,則是高座上的那位。
慕容家根基深厚,乃百年世家,即便代代效忠於帝王,卻終是抵不過帝王的猜忌……
“你們兩個跟我來。”一位老嬤嬤的聲音傳來打斷了慕容輕落的思緒。
不過,她很快便已回神,應了一聲,跟著嬤嬤離開。身影穿梭於紅牆之間,路上的宮婢低垂著頭,作為宮裏頭普通的一員,她們似乎注定了一生卑微如螻蟻。
隨著腳步的停下,輕落和月影來到了一間小廂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