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山坳避風處燃著一排排篝火。
宋武握著匕首刮著左手指間油跡,火光照耀在臉上,靜靜思考著首陽山中的各處有名精怪。有綠娥、小青做向導,足以避開那些凶惡的積年老妖;又有三百餘健卒結陣而行,軍氣蓬勃足以震退尋常精怪。
可萬一,這是首陽山中精怪對他構建的圈套呢?
的確,看綠娥的本體也沒幾年好活,會將他視作救命稻草也不足為奇。萬一,有更好的活命手段,人家又何必依賴於他?
沉思中,宋武還是拿不定主意,畢竟剛來這裏,不熟悉情況。
韓虎提著一截青皮竹筒過來,坐在宋武身旁遞過去:“子武,初春之際,山中獵物不豐。今日捕獲,便不夠口糧用度。而某部下,思念鄉土不能久待。夏秋之際便不得不撤歸韓國……”
宋武小飲一口,目光打量韓虎:“公子有話直說就是,如今你我孤懸在外,生死存亡就在你我一念之間,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商議的。”
韓虎點頭,輕歎一聲,看一眼其他篝火處的部下,一個個都疲倦休養,鮮有大聲說話的,可見士氣不高:“以前我想的簡單了,若不解決軍士家眷安置問題,這三百餘人沒多少會跟我入秦。”
“而眼前,子武奉羨門子高之令,率軍來趙地做事。靠這個軍令,我才能掌握這二三百人。若遲遲無動靜,軍士必然嘩變,望子武慎重考慮,給我等指一條明路。”
他不是信陵君,也不是孟嚐君,沒有那麼大的魅力、名望能讓兩三千人拋妻棄子,放棄一切隻身跟隨。用可靠的追隨者來衡量,韓虎能拉走的不過二三十人,百分之一於信陵君。
宋武神情慎重,軍士心態問題是必然存在的,想先確認韓虎態度:“公子是認為首陽山非久留之地?”
沒有猶豫,韓虎點頭:“是,最多一月,若一月內不走出山去,軍士必然懈怠、懷疑你我用心。除非,能借來大筆錢糧。可能借來大筆錢糧,為何不在平原鄉村之間屯駐?首陽山多精怪瘴氣,若無方士隨軍,恐怕半年後,連我韓虎都會因病疫歿於此間。”
按宋武早上那意思,讓軍士狩獵的同時再伐木修築寨子,短期內還行。長時間,等於自尋死路。
首先是軍士的態度問題,思念家人故土是必然問題,其次就是能不能吃這個苦的問題,最後就是工具修繕、補充問題。而且,都是一幫男子,孤居山中,必然鬧出事情。
就算軍士願意死心塌地跟著他們兩個做山大王,工具、糧食可以從周邊村莊置換買賣,可最大的問題就是資金。養一支軍隊有多麼的花錢,對民寡地狹的韓國,對重商業的宋國來說,都是一種常識。
畢竟都是掛著韓軍編製的軍隊,要發軍餉;又都是精銳之士,不說裝備、軍餉,光每天吃的都是一筆極大的負擔。
韓虎的意思很簡單,軍士的心態、錢糧補給、落腳環境,都不適合在這裏久住。
宋武緩緩點頭:“你也無需太過擔憂,明日向北,過首陽山,向猗地進發。”
“為何還要向北?越靠北,距離戰場越遠,深入趙國腹心之地,軍士又會猜疑你我用心。”
“猗地令狐氏可資助我部些許錢糧,拿到這筆錢糧,我等再向南而行。”
宋武說罷,韓虎直接搖頭:“不成,兩日內斷糧,決然走不出首陽山。此去猗地需五六日腳程,而原路撤歸,後日就能尋趙軍借貸軍糧。何況,隻為軍糧而北行五六日,再南撤五六日,軍中必然滋生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