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芸錦本就拚命克製自己,加上身體上的不適,耐心實在有限,脾氣一下就上來了,屈起胳膊半撐著身子凶道:“不出去是吧?好!我現在口渴,你去給我倒碗水來!”

又指向趙紅霞,“還有你!滾去廚房燒熱水我要洗澡!別在這兒叨叨叨叨了,知不知道你的聲音很難聽啊!比屠宰場的殺豬叫都難聽!”

趙紅霞不樂意了,停下掐孫桃枝的手,道:“你這知青咋這麼說話!還是城裏來的呢,一看就沒家教,有娘生沒娘養!”

這話有些過分了,屋內的女知青正要出聲,就見謝芸錦似乎被最後一句話刺到,眼睛一紅,扁著嘴淚水就滾了出來:“你有娘很了不起嗎?你娘把你教成這樣很了不起嗎?”

她哭得梨花帶雨,末了還撈起床上的竹枕砸出去:“我是沒有娘,我娘要是在,哪能讓你們這麼欺負我!”

知青是見識過謝芸錦驕縱模樣的,這般委屈,定是踩到了她的傷心處。

大小姐平時從沒有提過家裏情況,眾人隻當她是被父母慣壞的嬌嬌,哪裏知道她早就沒了母親。

許是她的抽泣太過傷心,眾人心裏不忍之餘,更是被最後一句話激起了共鳴。

他們這些人都是城裏長大的,縱然剛下鄉時滿懷熱情,也早就被艱苦的環境和勞動消耗殆盡,要是能回去,誰想在這裏受氣呢?

知青們之間雖然有些恩怨,但遇到這種情況向來是一致對外,柳荷端著張溫柔的笑臉,說出的話卻半分不客氣:“大娘,我們都是響應國家號召來建設農村的知青,確實還沒習慣江渡村的規矩,大娘一家來了十多年了吧,懂得當然比我們多。”

趙紅霞平時最忌諱別人提到她的外鄉人身份,且平時因為經常虐待孫桃枝,沒少被大隊長點名批評,聞言臉色霎時就青了。

“欺負知青?我去找大隊長來評評理!”

找大隊長?

張紅霞立刻就收起了跋扈樣子,喏喏地說:“不就是燒熱水嗎?我去就是了……”

也不管孫桃枝願不願意,拉著就跑了。

謝芸錦還在哭。

她穿著單薄的睡衣,腦袋埋進膝蓋裏,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泣聲哽咽,好不可憐。

雖然是一排土炕,但大小姐向來講究,不喜歡別人坐她躺的位置。柳荷站在床邊,柔聲安慰:“芸錦……”

“你們都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謝芸錦打斷她的話,聲音發悶,末了還打了個哭嗝。

幾位女知青麵麵相覷,片刻後便相繼離開了。

謝芸錦耳朵動了動,等腳步聲走遠,才抬起頭來,花朵般柔嫩的臉龐還掛著淚痕。

她並不喜歡哭,或者說,她隻在在乎她的人麵前流淚。

可趙紅霞實在是太煩了,她沒有多餘的力氣跟她吵,幹脆順勢而為地做戲,不過哭著哭著,想到上輩子的遭遇,倒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謝芸錦擦幹了淚痕,正想下床倒水,突然動作一頓,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不對,怎麼她又哭又罵了之後,頭不疼了,身上也不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