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劉金厚所言,這一裏多的山路確實不太好走。兩旁的懸崖峭壁下,一條曲折的山路蜿蜒而上,其間趟過一條亂世嶙峋的溪流,攀過兩段險峻的山坡,直走到天光大亮,李誠中才看到堵在兩山拗口間的那麵石牆。
這麵石牆不算高,也就一丈出頭,長約五十步,正卡在兩山之間,將進山的唯一通道嚴嚴實實的擋住。石牆一側的位置已經殘破,之上撐著一些木架木欄,依稀能夠分辨出當年作為寨門和寨樓的模樣。李誠中看了看兩邊的山壁,幾乎垂直向上,高達十餘丈,山頂似乎還有一些殘存的木屋。他暗自點了點頭,也不知當年是誰修建的這座軍寨,就這個地勢,隻要放上一隊兵,就能死死卡住進山的通道,外麵來上再多的敵人也絲毫不懼。真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要之處。
心有餘悸的看著兩邊的山崖,李誠中停下了腳步,抬手示意隊伍戒備。兩都士兵立刻在軍官的呼喝下抽出家夥,刀槍衝外,弓弦上箭。
李誠中仔細打量了一番兩邊山頂,沒有發現什麼動靜,又轉過頭來盯著眼前的石牆觀看,同時側耳傾聽,卻沒有看到一個人影,聽到一聲動靜。他將劉金厚從隊伍中喚了出來,問道:“你說的軍寨就是這裏吧?”
劉金厚點點頭,眼神中有些急切。李誠中道:“你帶人進去看看吧,我感覺裏麵似乎沒人。小心些,有情況立刻回稟。”
劉金厚應了聲“是”,回頭衝隊伍中喊了一嗓子,他手下的那夥士兵立刻從隊伍中出來,跟在劉金厚身後,魚貫從石牆那處破損的寨門口進去。過了片刻,劉金厚的身影出現在石牆處,大聲道:“都頭,裏麵沒人,一切安全。”
李誠中一招手,兩都士兵列隊通過石牆,進到寨子裏。
這是一座簡陋的軍寨,除了石牆之外,沒有什麼看得上眼的屋舍,有的隻是沿山壁鑿出來的大大小小的窯洞。除了簡陋之外,這座寨子還透著一股子殘破的味道,那種被歲月浸透了的殘破。李誠中在一處凹進去的山壁邊發現了一些木欄遺跡,從這些滿是苔蘚的木條擺設上看,此處原來應該是個馬廄,規模不大,恐怕也就能存養十數匹馬的樣子。在另外一處角落裏發現了幾座石頭搭建的灶壘。
山壁上的窯洞、破損的馬廄、幾座石灶、一麵寨牆,以及圍在當中可容納幾百人操練的小校場,構成了這座軍寨的全貌。軍寨的後麵是一道更加低矮的石牆,石牆外一條山道越來越高,通向山後。
馮道來到李誠中身邊,低聲道:“李禦侮,灶中的木炭還未燃盡,寨子裏當是有人,剛離開沒多久。”
李誠中點了點頭,那些木炭他也看到了,有幾根還透著火紅。薑苗也過來稟告了對山壁上那些窯洞的搜查結果,有很多窯洞都有人住過,而且似乎所住之人剛走。他剛要找劉金厚過來細問,就見劉金厚對著寨子後麵那條山道大聲喊了起來:“柱子!是某,是某啊!”邊喊,劉金厚邊跑了過去,就見山道旁的樹後麵慢慢探出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那漢子精瘦精瘦的,張大了嘴,瞪著跑過去的劉金厚,半天都沒說上話。
等李誠中趕過去,劉金厚也拉著那漢子過來了。
“都頭!這是某家堂弟……堂弟,這位是某家都頭!”劉金厚在這裏相互介紹,那漢子卻沒聽明白,疑惑的問:“都頭?”劉金厚撓了撓頭,解釋道:“就是某家上官!”那漢子這回聽懂了,趕忙躬身施禮:“這位上官好!”
李誠中來到這個時代已經半年多了,這個時代沒有電視、電腦、電影等等可供人消遣的娛樂,也沒有後世玲琅滿目各種可以讓人大快朵頤的美食,他對此感到非常遺憾,也經常抱怨一兩句。但有一點是他很滿意的,那就是在禮節中沒有跪拜。他深受後世電視劇影響,以為古時候下級見了上級必定是要磕頭的,尤其是清代那些磕頭磕到地磚響,口中自稱奴才的嘴臉,他常常感到厭惡,並以之為恥。
在唐末,雖然亂世當中人命如草、生活艱難,但下級見了上級不用下跪磕頭,不必口中時刻自稱“小人”、“奴才”,在這裏,就算是一個種地的老農,見到刺史這樣的大員,他也隻需微微躬身,而刺史也會點頭還禮,他能站著說話,自稱“某”或者“我”,刺史也會和他一樣如此自稱,而不是口口聲聲“本大人”、“本官”。
李誠中笑著虛攙了一下那漢子,然後開始問話。那漢子實在是樸實得過頭了,似乎對當官的很是敬畏,在李誠中麵前說不出什麼話來,李誠中隻好暫時後退,讓劉金厚與那漢子攀談,那漢子才說話利索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