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寂靜的渤海國軍陣立刻嘩然,將士鼓噪,痛斥唐軍卑鄙無恥。
乞活買見渤海軍陡然氣勢轉盛,向李誠中一攤手,道:“射完了。都督讓我射的。”那意思是這一箭把對方戰意勾起來了,這可是你吩咐的,這時候你可別怪我。
李誠中滿意的點點頭,讚道:“好箭!”心中歡喜,眼巴巴的等著對方來攻。指使乞活買箭射敵將可不是李誠中心血來潮,他剛才見對方戰意不盛,怕的就是對方不主動進攻。兩軍兵力懸殊,雖然李誠中對勝利持有信心,但如果由對方主動進攻的話,李誠中不介意先給對方多造成點損失,自己的傷亡會更輕一些。
這一箭的效果非常好,渤海軍如李誠中所願,開始主動進擊。
渤海軍照例是發出一波箭雨,這波箭雨基本無效,大部分落在了兩軍陣前的無人地帶,隻有稀稀落落一些飄灑進了營州軍前列,也沒有什麼力道,被前兩排的刀盾兵舉盾輕易格擋開來。雖然無效,但卻為渤海軍壯了幾分行色,上千名渤海軍士挺槍向營州軍發起衝鋒。
渤海軍甫一發動,營州軍藏在刀盾兵身後的長槍兵早已換上長弓等候多時,隨著軍官的令下,數百支大箭升空,然後急速下墜,正好迎頭撞進衝過來的渤海軍密集大隊之中。隻聽一陣陣慘叫聲響起,渤海軍立刻成片倒下,剩下的依照慣性還在前進,又是一片箭雨射來,緊湊的渤海攻擊軍列中立刻出現了大片大片的稀疏和空白。
攻擊的渤海士卒麵對突然而至的遠程箭幕打擊,立刻呆滯,也不知是誰率先大喊了一聲,剩下的幾百人馬上掉頭,蜂擁著跑回了己方軍陣,將渤海軍陣衝得就是一陣混亂。
營州軍後排士卒第三支大箭還沒發出,就聽各隊隊正緊急喊停,他們莫名其妙的透過前排刀盾兵站立的縫隙看出去,才發現對方已經逃了回去,都不由麵麵相覷——這……也太不禁打了吧?
乞活買在李誠中身邊忍不住叫道:“都督,敵陣亂了,讓騎兵衝鋒吧。”
李誠中也愣了,道:“你確定?”
乞活買頓足道:“快啊!戰機稍縱既失,再不衝就來不及了!”
安端全和蒲敵臣也忍不住在一旁幫腔:“都督,衝吧,敵陣確實亂了。”
其他營州軍軍官則不發一言,隻是默默等候命令。
李誠中搖了搖頭,道:“還沒有徹底亂。”
乞活買道:“前陣已亂,隻要都督給我五百人,我保證能夠殺進去!”
李誠中道:“敵軍人數太多了,這樣雖然能勝,但糾纏在一起,我軍損失也必定不輕。”
乞活買急道:“就算損失個三、五百人又如何,這樣,都督給我五百人,我保證損失之數控製在三百之內,必可突破此軍陣!”
李誠中還是搖頭,乞活買氣道:“二百人!損失超過二百人,我割了自己腦袋!”
李誠中繼續搖頭,乞活買無語,恨恨的在一旁捶胸頓足。李誠中被乞活買逗樂了,忽然問道:“乞活買虞候,你聽說過零傷亡戰爭麼?”
“零傷亡?都督在開玩笑?”乞活買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叫道:“都督瘋了吧?”
一旁的鍾韶聽不下去了,向乞活買喝道:“軍陣之中,對都督惡語相向,乞活買虞候不怕犯了軍法麼!”
乞活買撇了撇嘴,不敢多說,卻仍是不服氣。
李誠中擺手製止了鍾韶的斥責,向乞活買微笑道:“乞活買虞候,我跟你打個賭,你願不願意?”
乞活買問:“什麼賭?”
看著對麵被一陣箭雨就撼動了陣腳的渤海軍,李誠中此刻忽然信心滿滿:“如果此戰零傷亡擊潰敵軍,乞活買虞候從此死心塌地為我效力,如何?”
乞活買完全不信李誠中的“鬼話”,不屑道:“如果真能做到零傷亡,我乞活買的命從此就是都督的!”
“果真?”
乞活買再次被李誠中激怒,叫道:“我乞活買是契丹好漢子,說過的話哪有不算之理!乞活買向青牛白馬祖神誓言,若是都督能做到此戰零傷亡,乞活買死心塌地為都督效力一生——不!子子孫孫都為李氏盡忠,有違此誓,天誅地滅,死後魂魄不得入賀蘭山祖庭!”
“很好,乞活買虞候好好看著吧。”李誠中笑道。
乞活買冷哼一聲,轉頭他顧。
鍾韶雖然一直維護李誠中,但此刻也不禁小聲道:“都督怎可與這廝賭誓,零傷亡……恐怕有些難。”其實他的想法裏,要零傷亡戰勝對手,不是“有些難”,而是根本不可能。
李誠中向鍾韶眨了眨眼睛,小聲道:“怕什麼?輸了便輸了,咱老李又沒啥損失。”
鍾韶仔細回味了一番剛才兩人的賭誓,忽然醒悟,乞活買氣暈了頭,根本沒考慮自家都督輸了又該如何,不覺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