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記清脆的蟒鞭響徹全場,宮門外立時鴉雀無聲。
渤海國太常寺少卿薛明禮口中唱誦:“渤海郡王、忽汗州都督大氏,攜渤海文武恭迎王師——”唱誦聲悠遠,直入人心。
“一拜大唐天子——致安!”大瑋瑎率文武百官躬身,向李誠中施禮。
“天子無虞——聖安!”代答的是韓延徽,他是營州軍中文化層次最高的幾人之一,全套禮儀由他負責致答。
“次拜大唐王師——致禮!”大瑋瑎率文武百官再次施禮。
“王師無慮——百勝!”
“再拜大唐都督——致誠!”大瑋瑎率文武百官三拜。
“都督康健——納誠!”
拜禮已畢,薛明禮再唱:“下國小臣朱氏等,向王師乞罪——”
早已跪伏的大相朱承明、太常卿崔人秀、智部尚書金舀及左右神策軍中尉等中官膝行於前,至李誠中馬下叩首。
韓延徽朗聲道:“大唐營州都督李,都督關外諸軍事,代天子致責曰:‘亂臣金氏等三族,逆謀王上、肆虐朝綱、惑亂三軍、裂隙蕭牆,此為猖獗之屬、不赦之獠!著朱氏承明、崔氏人秀、金氏舀……等二十七人即時問斬,表天地之序、國事之明,以為後來者鑒!天子仁厚,不意塗炭,念其罪心尚誠,免族人之死,籍沒家產,發營州為役。”
上千罪囚再次拜伏,口頌王師之仁。
數十名軍士湧至,將跪伏在李誠中馬前的朱承明等二十七人拖至玄天門外,須臾,盡數問斬。
直到此刻李誠中才下了馬,走到大瑋瑎身前,將他攙起,溫言道:“國王受苦,王師來得晚了些,還請國王見諒。”
大瑋瑎被中官挾持已經數月,此刻能得脫身,早就感激不盡。他向來就不理國政,從來隻知享樂,哪裏有一國之主的氣度,此刻已經哭了起來,拉著李誠中的衣袖,鼻涕眼淚橫流,咧著嘴道:“都督,都督來得不晚,好在都督來了,小王才有活命,嗚嗚嗚……”
李誠中一皺眉,道:“來呀,國王受驚過度,好生扶下去歇息。”
國王大瑋瑎的表現令渤海百官臉露慚色,頓時不知如何是好。裴頲咳了一聲,上前圓場,將王弟大封裔、太傅烏胤度等重臣引介給李誠中。李誠中是大唐營州都督,權掌關外各族,渤海國也在其轄製之內,是以大封裔、烏胤度等都以下臣之禮見之。
王弟大封裔引著李誠中進入紫元殿,然後召集百官上殿議政。百官俱在玄天門外,不多時便都各自入班。六階高台之上是國王寶座,寶座之旁加設了一張橫塌,李誠中也不客氣,直接登階而上,坐到橫塌之內。他看了看一旁空著的王座,還是吩咐將國王請上朝堂,共同議事。雖說大瑋瑎一直以來都是個擺設,但擺設畢竟還是要擺在那裏才符合儀程。
不多時,大瑋瑎已經重新整理了衣冠束帶,臉上也撲了粉,遮擋住淚痕。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眼下的身份,上階之後對李誠中行了一禮,然後坐在寶座之上一言不發。
李誠中示意韓延徽宣讀早就擬定的詔令,韓延徽在階下朗聲道:“大唐營州都督李,奉天子詔令,都督關外諸軍事。今渤海內亂,朝綱不靖,都督李代天子巡察渤海國政,還政清明!——令,東婁郡王大氏諲譔附逆從賊,紊亂上下,廢之王爵,貶為庶人,圈於西台,終生不赦。”大諲譔聽信了朱承明的蠱惑,意圖篡位,此刻廢爵也是常理。
韓延徽續道:“令,鴻臚寺卿大氏封裔,賢明有德,素為朝野賓服,加東婁郡王,即日起奉諭建國。”大封裔是國王大瑋瑎的胞弟,多次帶領使團向長安朝貢,對大唐極有感情,是渤海國內親唐派的中流砥柱,此番國難之中秉持了對大唐的忠心,堅決反對朱承明等人的謀逆,雖被圈禁在府中,仍是向裴頲發出了“清君側”的命令,所以才有後來的西京之變,乃至營州軍的東進。東婁郡王是渤海國儲君的封號,李誠中為了酬答他的忠心,晉其為東婁郡王,監理國事,其實等於將渤海國托付給他,他就是下一任的渤海國王,現在的王太弟。
李誠中有權幹涉渤海國王和儲君的任命,向大唐天子建議其人選,根本無需顧及大瑋瑎的感受,當然,準與不準還在長安,隻不過此刻天下大亂,天子哪裏顧及得過來這些邊事,李誠中隻需通過和他關係良好的中官予以追認即可。
大封裔喜出望外,叩首於階前,行春秋大禮,拜伏著哆嗦道:“小臣謝大唐天子之厚恩,謝都督之隆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