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盧龍節度(四)(1 / 2)

在盧龍軍內仍有實力的大軍頭裏,要說誰對營州的實力更加清楚,非趙敬莫屬。做了一年的山北行營總管,他對邊牆各處的軍報最為熟悉,對關外的形勢了解得也要比別人透徹得多。在趙敬看來,營州的軍力遠遠超過幽州,如果雙方交戰,趙敬會毫不猶豫的將勝利一票投給營州。而現在,這個“如果”已經不可避免,所以趙敬認為,營州必勝,而且是大勝!

牆頭草中的投機分子,會始終緊抱強者一方,他們或許會得到強者的恩賜和憐憫,繼續存活下去等待下一次投機;而牆頭草中的胸懷大誌者,則會在機遇來臨時,壓上自己的全部身家,他們或許會一敗塗地,但也可能贏得天下!

趙敬能夠容忍劉守光,因為劉守光不強,但他絕不能容忍李誠中,因為李誠中太過強橫!

但趙敬並不打算附和幽州,在為自家爭利方麵,他和另一個趙氏有著相同的思路,但野心更大。

對於趙敬的“孤注一擲”,趙珽閉目不語。趙敬小心問道:“大人是否不讚成兒子出兵?”

趙珽搖了搖頭,良久,睜眼,眼中已是精光四射。

“不出盧龍塞,去搶榆關!”

“大人,走盧龍塞更方便一些……”

“營州軍大勝,這是你的推測?”

“實屬必然!”趙敬堅定的點頭道。

“大勝後的營州軍回師柳城,你怎麼抵擋?”趙珽一句話就點出了趙敬建言中的致命問題。

趙敬默然,他忽然發現,在自家父親的隨口提點中,自己的方略的確存在這樣一個很明顯的漏洞。既然判斷營州軍大勝,那麼就意味著營州軍折損不重,同樣也意味著營州軍有能力回師關外,就算自己占了柳城,能夠擋得住虎狼一般的營州軍麼?

他是薊州趙氏這一代最傑出的人才,不用趙珽再說什麼,便立刻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必須占據榆關,封死營州軍的退路,想盡辦法將營州軍留在關內,隻要隔絕了營州軍的輜重糧餉,就能陷其於絕境,同時將出關的通道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趙敬歎了口氣:“明白了,但此策甚為凶險,一旦行軍暴露,恐遭腹背之憂。”在周知裕和趙在禮、元行欽三代榆關之主的努力下,這座關城已經修繕得固若金湯。如果薊州兵沒有達到突襲的效果,很難攻克如此雄關。到時候前有榆關擋道,後有營州軍回援,奔襲榆關的薊州兵可就凶險無比了。

趙珽點了點頭,繼而冷冷道:“此番出兵,難道不是早已入了險境麼?”

“……石城身居險地,都督不可應允,最好後撤百裏,至平州城,”韓延徽用一根木棍指著大輿圖,用力拍在了平州城上:“咱們在這裏,和劉守光決戰!”

幽州節都府正式回應了營州發出的檄文,答允召集盧龍各州大議事,共同商究老王爺劉仁恭的死因及後續事宜,這一點確實有些出乎營州方麵的預料。營州高層連續商議多日,始終拿不準幽州節都府的真實意圖,所以眾人都很是疑惑。

直到郭炳呈隨後緊急送來了關於義兒軍這幾日陡然增加的大筆軍資撥付報告後,營州方麵結合幽州節都府公文中所說的盧龍軍大議事地點,才終於恍然——劉守光這是準備動手了。

幽州節都府選擇的地點位於平州西部的石城,與薊州相交,周圍是地勢低緩的平地和丘陵,極其利於大軍正麵作戰。而且石城正處在平州西線的正中,北方距薊州控製的盧龍塞約六十裏地,南部和大海也差相仿佛,既易於被薊州軍自北方偷襲,也很難察覺到南方敵軍的繞道側擊,所以韓延徽當即對幽州方麵的方略予以了最大惡意的揣測。

他認為,決不能在石城與劉守光開戰,而是應當退到平州城。平州城北距邊牆、南離大海都比較近,可以大大縮小正麵戰場寬度,最大可能避免被敵側翼迂回和包抄。最關鍵的是,平州城和榆關相距不遠,既可有效遮蔽這座交通要隘,又能很好地得到關外營州的支持。

今日的軍議主要是為了修改入關作戰計劃,原來營州軍準備出榆關後直撲幽州的東線方案已經行不通了,計劃需要做出新的調整。但具體將戰場定在哪裏,是同意劉守光所提的石城,還是自主選擇戰場,都需要仔細斟酌一番。

韓延徽的建議一出,就獲得了包括張興重、薑苗、周坎、鍾韶等絕大多數軍中重將們的一致讚同。避免與敵在敵方選定的戰場交戰,是李城中當年在白狼山軍校講課時提出來的軍事作戰準則之一,早已成為了營州軍上下的一致共識。當然,這一準則並非絕對,很多時候,戰場的選定其實是雙方共同的抉擇,比如饒樂山決戰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