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大王莊——將軍廟(二)(1 / 2)

一柱濃煙自南皮城牆上衝天而起,在空曠的滄州平原上格外顯現。

魏博小校望著天際處陡然出現的滾滾濃煙,驚疑不定的停下了腳步,他向後一抬手,身後的大隊民夫也隨即停頓下來,百輛大車頓時在官道上擁擠不堪。

押送輜重的數十魏博軍卒都緊張的看著濃煙升起的方向,有的從腰間拔刀,有的從背上摘弓,有的從車上取槍。

這柱濃煙來自南皮方向,意味著南皮遭遇了敵襲,既是警示,也是求援。

不是一直說前方通暢麼?不是說盧龍軍無力麼?不是說滄州空虛麼?怎麼會突兀之間便升起了濃煙?而且依照煙柱的濃厚程度,可以初步判定,南皮縣城遭受的敵襲相當猛烈,情況非常危急!

魏博小校猶疑片刻便做出了決定,他命令民夫們將大車集結成陣,並且吩咐護衛中僅有的兩名騎兵向南皮方向查探。

民夫們快速的將大車推到一起,準備在官道上布置一個臨時的陣壘。同時,兩名騎兵飛躍上馬,向南皮方向馳去。

可惜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大車還沒有布置到位,正是一片忙亂之際,遠處已經傳來戰馬隆隆的蹄聲。馬蹄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密,許多民夫聽到馬蹄聲後都慌亂得手足無措,他們相顧駭然,停下了忙碌,臉色蒼白的向四周張望。許多人想要立刻逃跑,卻不知道應該逃向何方,似乎天地間都是震耳的馬蹄聲。

兩名騎兵剛剛馳出一裏多地,便又倉惶逃了回來,口中大呼:“騎兵!盧龍騎兵!”

呼聲未必,車隊的左前方和右前方便同時湧現出大隊騎兵的身影。

魏博小校連打腳踢的催促民夫們搬動車輛布置壁壘,卻哪裏指揮得動,幾個身強力健的青壯率先拔腳向後逃跑,繼而引發了車隊的崩潰,魏博小校在人流中聲嘶力竭的喝罵,卻沒有人理睬他。

盧龍騎兵很快就從兩個方向席卷上來,在廢棄的田野間蔓延而至,如潮水般將車隊吞沒,幾十個魏博軍頃刻間便被這股巨大的力量擊碎,毫無抵抗之力。盧龍騎兵又分出幾支騎隊,遠遠兜了開去,將逃跑的數百民夫驅趕回來。

這些騎兵俱是土黃色襯服,外配輕甲,一水的漆亮皮盔,標準的盧龍軍騎兵製服。但如果仔細看其形貌,卻是關外胡人。

領頭的騎將被一群騎兵簇擁著緩緩來到車隊前,身後騎兵打著一麵戰旗,上書“懷約聯軍馬廂叁營耶律”,正是契丹耶律部的阿保機,他麾下是擴軍後新編的第三騎兵營千名騎兵,軍中又稱“耶律營”。

阿保機起初被送到白狼山軍校高級班接受培訓,兩個月後又被轉入新一期高級指揮班,成為和李承約、王思同、高行珪、高行周等老對手一起培訓的學員,軍校中通稱“同學”。過去戰場上你死我活的敵人,卻不得不在同一口鍋裏吃飯、在同一間房裏睡覺、在同一個屋簷下學習、在同一個隊列中訓練,這種感覺相當奇特。

又經曆了三個月的新一期高級培訓後,阿保機意外的得到了任命,據說是節度使李誠中親自點名,讓他出任耶律營的指揮。本來已經做好培訓完成後便返回部族,當一個窩窩囊囊貴族的阿保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有領兵的機會,於是稀裏糊塗的入了關,來到位於武清的聯軍駐地,稀裏糊塗的當了一千騎兵的頭領。

耶律營的兵員都來自耶律部,上上下下都是部族的部民,其中的骨幹力量還出自阿保機原來麾下的撻馬侍從。這種人員配置讓阿保機感到的不是親切和熟悉,反而令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他領兵的初期,一直心存疑問,這是威信可汗對他的試探嗎?難道威信可汗就真的那麼信任自己嗎?

隨著日子的一天天過去,阿保機的疑慮漸漸消除了。在一次次領兵訓練中,在一次次實兵演習中,結合學自白狼山軍校的知識,他終於打消了最初還抱有的一絲僥幸心理,不得不無奈的承認,就算是他想帶領這支軍隊再次起事,也完全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部下們還是那些熟悉的部下,但聯係上下和溝通左右的渠道和體係卻發生了根本改變。他雖然在這支騎兵營中仍舊是頭領,但那種一言九鼎的日子卻早已離他遠去。作戰需要計劃,出戰需要軍令,訓練有人管理,執行軍法不是他的職責,發放獎賞跟他沒有關係,甚至連提拔軍官都並不由他說了算。

營中有教化,有參軍,有押衙,有經曆,各管一攤,各負其責。他也許能夠對這些軍官們施加影響,對軍隊的整體行為進行指導,但這些影響和指導的前提,都不能摻雜私心,一旦有了私心,營中的軍官們可以立刻反駁他、勸諫他,如果他的命令與軍法和條令相衝突,軍官們甚至可以拒絕執行,而他卻拿這些軍官們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