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三日。龍門。正午。
也不知這年降臨到龍門的風雪怎會如此強烈,冷風如刀,千裏又開始白茫茫一片,仿佛老天故意將這些純白之物降臨到這個肮髒的凡間,是為了感化他們的罪孽。
這天,天空昏沉,大地沉睡,漫天白絮飄落紅塵,冷風呼嘯如哭聲陣陣,那感覺有說不清的悲戚。由於風雪凶猛,道路梗阻,直到很多天後,有一個消息才在江湖上傳開,於臘月十二日赴龍門的江湖各路豪傑全部失蹤,沒有人知道那近數百口的屍體到底去了哪裏,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不是死了,更沒有人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人們隻知道次日清晨,龍門開始下大雪,這一下就是七天,期間行人鳥獸幾近絕跡。向雲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裏,他沉睡在黑暗之中,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死去。他隻感覺到自己像是被埋在冰窯之中,那裏沒有溫暖,沒有陽光,沒有女人,也沒有美酒,有的隻是無限的寂寞與失落,冰冷的感覺在身體中蔓延,久久不曾散去。
這種感覺他記得在兒時曾有過一次,那是母親去世的那天,他跪在墳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終於昏倒不起,從此他的身體漸漸虛弱,躺在病床之上足足三年。那三年中的感覺,就和此時的感覺一模一樣,那種感覺就仿佛是欲哭無淚,欲死還休,就像是深夜裏被夢驚醒過來,那呼吸都會疼痛。
一滴眼淚自他臉頰上流了下來,他喚著母親直到微微轉醒。
這場夢很長,也很痛苦,他清楚地記得夢境中,母親的胸膛被父親的雙鉤劃破,鮮血汩汩外流,而父親身邊赫然還站著另外一名美婦,那美婦便是他的二娘。自那天起,向雲不再說一句話,他悄然躲入深山中,他偷偷修煉外公死前送他的那本刀譜,直到二十二歲時,江湖上一個冷血公子一夜成名,冷血公子手上使的隻不過是一把在街上花五兩銀子隨處就可以買到的精鋼刀,但就是這把刀,在一夜之中,將當時名震一時的刀斬門七大高手打得四死三傷,從此江湖上就記住了他的名字,北山竹澗下,冷血公子向雲。
他的精神逐漸強盛,四周雖然冰冷已極,但丹田之中一團烈火正在全身散開。“聖戰七十二絕技”之最後一式“渾然大忘”似乎漸漸形成,當年就算是他的外公也隻修煉到七十一路,這使他內心有了更強的好勝之心。手掌漸漸有力的握緊,全身經絡開始沸騰起來,此時的他,就像是身體之中有幾個武林高手在戰鬥,一不小心,全身都可能有炸開的可能。內心的火焰想衝向外麵,而體外的冰冷之氣卻極力在向體內擠壓。
他蹙緊眉,用力睜開眼睛,這時候隻要有人注意到,必定能看到他瞳孔之中那一閃而沒的紅光,如同野獸的凶光一般,而他的全身開始冒著濃濃的白氣,正在這時,他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音樂之聲,遙遠的音樂,回蕩在山穀之中,仿佛天籟的回腸之氣,穿入他五髒六腑。安靜的音樂,卻有一股悲戚之感,融合著蕭索之意,如溪流潺潺,餘音嫋嫋之中,隱隱藏著浩然正氣。